天下為棋局12
建平四年,三月。
天下烽煙起,五方諸侯訂立盟約,共討暴君。經歷大大小小數十起戰鬥,歷時數月之久,五路大軍終於在雍京城下會師,徹底將雍京城合圍。
黑壓壓的軍隊如同黑色海潮,籠罩雍京城四面八方。深夜連綿的營帳如同蟄伏的怪獸將整座城池包圍。
一束束火把在夜色中亮起,照亮了古舊的城牆,城牆之上血跡斑斑。白日裡艱苦的攻堅已經結束,但瀰漫的血腥味和肅殺的氣氛,卻在夜色中久久不散。
這已經是圍城之後的第七天。
此前聯軍一路攻城略地,幾乎可稱勢如破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軍械方面有楚肆幫助得到大大改進,糧草因為同樣的原因府庫豐盈,軍隊士氣正旺。而沿途攻克的那些城池,不止軍械落後,而且人心不齊,通敵者不知幾許。如此倒也難怪被聯軍攻陷。
雍京城幾乎可謂聯軍一路行來最難啃的一塊骨頭。不愧是數百年古都,牆高池深,易守難攻。
雙方足足對峙了半個多月。
由於曲應非臨走之前挖牆腳的騷操作,此時駐守京城的南北兩軍中有不少將領都是臨時調任上崗的,與前任相比,對軍隊的掌控力和默契程度顯然不足。軍中更是謠言紛紛,人心四散。而兩軍交鋒之時,任何一點點破綻都會被敵方所利用。漸漸的,南北兩軍落入了下風。若非依託城牆之固,早已落敗。
皇宮。
恢宏華美的宮殿中,盞盞宮燈變幻光彩,身披輕紗的舞姬擺動著柔軟的腰肢,絲絃聲聲纏綿入骨。然而在座之人卻沒有一個有心情去欣賞。不光是舞姬們步伐僵硬,兩側的朝臣更是一個個面帶焦急,不時用眼角餘光向上首瞟去。
年輕的皇帝懶懶坐在上首,眼眸半睜半合,隱帶醉意。兩側美姬左擁右抱,一人執酒杯,親手喂到皇帝口中,一人素手纖纖,為皇帝揉肩捏腿,侍奉殷勤。
皇帝漫不經心掃視群臣,將所有人忐忑不安的臉色納入眼底,唇邊始終噙著一抹似醉非醉的微笑。
“人生苦短,當及時行樂啊。何必作此惶惶之態?”他慵懶的聲音裡意味深長,一字一句節奏很慢,“可惜啊,各位愛卿竟是連這般簡單的道理都參不透……”
殿下群臣臉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此時他們的狀況只需要用一句話概括——臉上笑眯眯,心裡。
……皇帝天天發瘋,半點不怕死的亞子,他們可是還想好好活著呢!
這些人腹誹之際,有人匆匆來到殿中。
“報!陛下!援軍被牽制在外,無法前來接應!城中糧草只剩三日!”
“報!陛下!北門守將投敵,已被臨陣斬殺!北門情況危急!”
“報!陛下!北門已破,叛軍入城了!”
短短一個時辰裡,接連三次報信,情況一次比一次危急。殿內群臣臉色越來越白,到最後已經徹底變成死灰般的慘白。
不是沒有人想過砍下暴君頭顱歸義投降,但是宮中禁衛盡在皇帝掌控之中,城中更是遍佈皇帝的耳目。而這位暴君又有著一言不合隨便殺人的愛好,這些大臣便是心中有再多想法也不敢放肆,以免聯軍還未攻破城池,自己已經丟了性命。
皇帝拍了拍手。
大殿的門突然間被人關上,兩側宮燈明明滅滅,搖曳的火光照亮了他那張俊美近乎妖異的臉。
他推開懷中美姬,緩緩起身。
“真是遺憾啊,生命中最後一場戲劇,居然要和一幫蠢貨一起上演……”
在場所有人面色大變,而皇帝已經毫不猶豫揮袖,打翻了身側的宮燈,火光與燈油滾滾而落。
大殿之外,早早便得到命令的禁衛投出了手中火把和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