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又是一曲終了,隨宴的侍女們魚貫而來,為賓客奉上菜餚。
李羨魚便也莞爾止住了語聲,重新端莊坐好,去看宴席上的歌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終於到了宴席將散的時候。
寧懿慵然換了個姿勢,漫不經心地去問身旁伺候的宮娥:「執霜,快到回宮的時候了。你瞧著,小兔子可有留意過誰?」
執霜俯身道:「奴婢瞧著,公主唯獨多看了尚書左僕射家的長子薛茂幾眼。」
「哦?」寧懿以手支頤,頗有興致地抬眼往場中望去:「是什麼樣的人,指給本宮看看?」
執霜很快便將人指出。
彼時薛茂已喝得半醉,正咧嘴笑著,試圖去摸隨宴侍女的小手。
寧懿只輕掃一眼,便淡淡轉過視線。
她拿起繡帕,輕掖了掖眼尾,擦拭著並不存在的汙垢。
她抬手讓執霜過來,冰冷的護甲抬起執霜的下頜,紅唇微抬,輕笑出聲:「小兔子只是不懂事。並不是瞎了,你明白麼?」
執霜瑟瑟垂首:「奴婢知罪……」
執霜話音未落,寧懿已經收回視線,鳳目流轉,看向垂簾之外,唇畔笑意不減,紅唇間吐出的話語卻鋒利:「皇兄親自站在本宮的簾外,是想聽見什麼?」
她頓了頓,輕輕笑起來,嗓音低柔嫵媚:「還是,想為本宮舉薦『入幕之賓』?」
正款款往此行來的李宴聞言,並不慍怒。
他仍舊是在寧懿的珠簾前停步,語聲一如既往的溫和:「寧懿,宴席將散。是該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李宴的語聲落下,身旁跟隨的侍女隨之躬身,垂首將一隻紫檀木託盤遞入簾中,放於寧懿手畔。
託盤中置有一本錦冊,上書今日所有適齡未娶的世家子弟們的家世與姓名,並貼心地繪有小像。而旁側則置一硃筆,一勾之下,即為中選。
寧懿尾指上的鎏金護甲輕擊長案,鳳眸微眯:「皇兄的意思——非選不可?」
李宴也並不強逼於她,只是如長兄提點幼妹一般淡聲道:「皇妹已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不該再胡鬧下去。」
隔著一道搖曳的垂簾,寧懿短促地笑了聲。
她並不去看那本錦冊,而是半坐起身來,輕抬鳳眼,往場中環顧。
稍頃,她以摺扇往場中一指,紅唇微抬:「既然非選不可。那本宮便要那個站得離本宮最遠,眉頭皺得最緊,一臉不開化的老古板模樣的人。」
「其餘之人,皆不可。」
李宴回首,向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稍頃,他伸手摁住微跳的眉心,闔眼低聲:「那是孤的太傅。」
宴席散去,李羨魚獨自踏上回宮的車輦。
送她前來赴宴的長隨覺出少了一人,便問道:「公主的影衛不隨您一同回宮嗎?」
李羨魚聞言,下意識地抬眼,向人群裡望去。
見已看不見少年的背影,便又輕輕垂下眼來,小聲替他掩飾:「他去買些東西,一會便回來。你先送我回宮便好。」
長隨拱手稱是。
數個時辰後,城東小徑上。
散席後,又與狐朋狗友灌了不少黃湯的薛茂醉醺醺地走在路上,吆喝著自己那名新納的小妾的名字:「柳枝,過來,過來伺候爺就寢——」
說話間,他冷不丁一腳踩上什麼東西,本就搖晃的身子又是一歪,咕咚一下倒在地上。
薛茂掙扎著要起身,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伺候人都伺候不好,明天老子把你賣窯子裡去——」
話至一半,他本能地低頭。
一下便對上了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絆倒他的,並不是別的東西,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