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底下深不可見底的緣故,謝璟面色微白,勒馬卻步。
身後的死士卻步步緊逼。
他們放下弓弩,轉持鋼刀,似要將他即刻斬殺在此處。
臨淵也勒馬停步。
他從死士處拿過雕弓,挽弓如滿月,對準謝璟的後心。
謝璟回首,見鐵箭在弦,少年鳳眼沉冷,殺伐果決。
謝璟自嘲般笑出聲來。
他終究是下手得太晚。
落得如今滿盤皆輸,也不過是咎由自取。
在臨淵的鐵箭離弦之前。
謝璟驀然轉身,手中銀鞭狠落。
駿馬吃痛,奮然揚蹄,自斷崖上一躍而下。
呼嘯而過的北風帶來林木燒灼後的焦氣,燻得人心肺發悶。
臨淵徐徐放下手中雕弓,策馬行至斷崖前,垂首看向深不見底的淵谷。
他的鳳眼濃黑,不辨喜怒。
良久,他抬手,對跟隨而來的死士命令道:「去斷崖下,找他的屍首。」
死士們應聲而去。
臨淵淡垂羽睫,在斷崖前等待。
半個時辰後,死士們傳來音訊——
謝璟並沒有他這般好運。
日落時節,他們在斷崖下尋到了謝璟的屍首。
臨淵並未言語。
只是將手中的雕弓拋下斷崖,重新策馬,踏著最後一縷落日餘光,往皇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三日後,胤朝王都。
隆冬將去,皇城內卻並無萬物復甦之象。
宮人們身著素淨宮裝,在巍峨的紅牆下來去,偶爾遇見,在偏僻處低聲交談幾句,說得也都是乾坤殿裡的事。
當今聖上謝庚病已沉痾,連御醫們的方子都已無效。
三日裡至多隻有一日清醒。
眼見著龍馭賓天便在眼前,儲君卻仍未確立。
宮中人不免在心中猜測,皇帝謝霄是否想將皇位交給慧貴妃所出的六皇子。
有宦官在偏僻處竊竊私語:「聽聞陛下並不中意皇后娘娘所出的大殿下。而惠貴妃娘娘如此得寵,這龍椅,恐怕還是要交到六殿下手中。」
他說著,就從袖袋裡摸出一錠銀子來,放在三人當中的木盤上:「我押六殿下五兩銀子。」
另一名宦官不甘示弱:「皇后娘娘可是趙氏貴女。國舅爺三朝元老,為文官之首。豈會坐視太子之位落到旁人之手?」
他也往木盤裡放下一錠銀子:「我壓大殿下,八兩銀子。」
為他們做東那名宦官將銀子暫收進袖袋,卻又不免有些感嘆道:「可惜七殿下不在。」
「若是七殿下在的話,我借錢都得來押些銀子——少說也得贏他個一年的酒錢!」
正當宮人們各懷心思的時候。
乾坤殿的通傳聲已如潮水盪開,往這本就暗潮洶湧的宮廷裡更添一道波瀾。
「皇后娘娘到——」
語聲落下處,一列雲青色衣裝的宮娥提燈而來,為身後的麗人照亮來路。
趙皇后目不斜視,儀態從容地走過乾坤殿內的鎏金屏風,步入天子寢居。
如今天子病重。
趙皇后今日便也穿得簡素。
雪白的鶴氅底下是一身藏青色的宮裝,雲紋暗卷,銀線盤繡。
行走間珠釵不搖,環佩不動。玉容清冷端麗,少見笑貌。
她行至天子榻前,一雙神情冷淡的鳳眼垂落,看著正伏在榻沿上哀哀哭泣的女子。
那是天子最寵愛的惠貴妃。
芙蓉面,春水性。
是男子慣會喜歡的那等女子。
似是聽見宦官的通傳,此刻惠貴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