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盛流玉卻表現得這麼惶然,這麼可憐,像是一隻被傷害的小鳥,他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謝長明從沒有教訓過盛流玉,無論他是那隻很笨的小禿毛,還是總是在傷害自己的小長明鳥,就連此時此刻也捨不得。
他是不合格的飼主,會把養著的小鳥寵壞,但謝長明永遠都不能合格。
盛流玉低下頭,退後幾步,鬆開刀,血已經浸透了謝長明的衣服,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他沒有看。
他們之間離得再近也只有這樣了。
謝長明很想抱住盛流玉,又怕他沾到血,最終還是沒有。
他伸出手,沒有捂住傷口的那隻,遞出一把傘:“不要淋雨。”
謝長明的幻術還是那麼糟糕,變出的傘永遠過於簡陋,黑的傘面,與盛流玉很不合襯。
盛流玉沒有接,他很輕地說:“我已經不要了。”
連翠沉山都丟了,他還要什麼?
殘缺不全的刀刃剖開血肉,疼痛也來得遲鈍而綿長。
但飼主是不會痛的。他永遠鎮定,他要保護他的小鳥,即使盛流玉做了錯事,要與修仙界為敵。
謝長明的左手用力捂住傷口,右手撐著傘,往前伸得更近,輕且珍惜地碰了碰盛流玉的臉頰,就像三月的春風拂過小鳥的羽毛,沒有任何的凜冽、寒冷、疼痛,只有柔軟、溫暖和愛,他向盛流玉解釋:“不是不讓你殺人,只是不想你後悔,做不能挽回的事。”
謝長明無法讓時間倒流,他要挽回,也只能做到這些了。
他拔出那把刀,刃太脆了,稍一用力,又撐不住碎了幾塊,有碎片留在傷口中。
謝長明將刀丟到升起的法陣中,和他的血,他的半條命。
足夠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謝長明的餘光瞥見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方才過於震驚,但現在驚慌失措的人都緩過神,他們不相信還沒有作為的長老,他們要親手抓住盛流玉。
此時魔界還真是個好去處,至少能躲開這些人。
謝長明把盛流玉推進那個旋渦,那扇通往魔界的門。
盛流玉看著他,像是要抓住什麼。
恍若再見只有隔世,那些由眼淚、鮮血、傷口、疼痛混合而成的,讓人難過,讓人甘願痛苦,讓人惝恍難明的東西,都在這最後一眼裡了。
只一瞬間,魔氣將盛流玉吞沒,門迅速閉合,再想多看一眼也不能。
謝長明隨手撿起一支箭,用並不高明的幻術變成刀,才轉過身。
他就那麼居高臨下看著所有人,聲音不大,卻足夠在場之人都聽得清楚明白:“長明鳥盛流玉一事,實屬突然,有待商榷。”
高階之上,謝長明站在重重雨水中,他的傷口不斷滲出金色的血,一離開他的身體,滴到臺階上,便會留下一個再也不能被填滿的孔洞。他的血會吞沒一切,以往這是他最大且不能解釋的秘密,如今卻沒有再隱藏的必要。他的平靜生活已經消失。謝長明拔掉傷口處殘留的碎片,刺傷他身體的鈍器並未被吞沒,血液只有離開他的身體才會奏效。
沒有人注意到那些,大雨模糊了一切。
他們看到謝長明與盛流玉交談,看到謝長明對墮魔的神鳥的維護,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謝長明是誰,他是什麼東西,也敢說這樣的話。
但今時今日,謝長明的名字註定要被世人所知。
謝長明用手將血抹淨了,似乎並不感覺到痛,身體立得筆直,不算鋒利的刀刃抵在身前的桌案上,刀光微閃,割開他手腕上的紅繩,不動木零零碎碎地滾了一地,跌在臺階上。
眾人聞聲而望,只聽謝長明慢條斯理道:“但在此之前,如有人輕舉妄動,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