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抱著貓,點了支蠟燭。
燈花一閃,貓又什麼都察覺不到了。
終於,影子凝成人形,那人端坐在盛流玉對面,罩了身黑袍子,看不清面容,或者本身也沒有面容,他就那麼笑了一聲:“在下照世明。”
盛流玉抬頭看他。
那人繼續道:“小重山的長明鳥,有何貴幹?”
盛流玉便慢條斯理道:“我是盛流玉。”
他看得分明,眼前的這個東西,並不能算作人。照世明果然是個瘋子,他將神魂分出一些,事先藏在各洲中的隱蔽之處,青蚨銅錢上是引他神魂前來的東西。
一般人這麼做,要麼神魂不慎丟失,失去理智;要麼是神魂受了外界的干擾,有了獨立的意識,則更麻煩。
盛流玉的臂肘撐在桌上,衣袖便往下落了一截,露出雪白的腕,上面戴了個金鐲子,並蒂蓮花的樣式,照世明只瞥了一眼,心裡莫名覺得奇怪,以往他覺得奇怪的東西,總是要多看多思,想辦法弄到手裡,再細細研究。但這個俗氣的金鐲子,他卻不再多看一眼。
盛流玉半垂著眼,他說:“有一樁生意,想同閣主做。”
照世明似乎來了興致:“殿下是小重山之主,所需之物,應有盡有,還有得不到的嗎?”
盛流玉不在意他的話,依舊輕描淡寫:“再過幾日,小重山便要重開祭典。一百年一次的事,我沒見過,閣主想必記得清楚。”
世上的熱鬧事,照世明都有興趣,都記在冊子上。小重山的祭典,他來過數次,很想琢磨出天神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但因著怕死,沒敢想太多。深淵的□□,他也沒少去,曾想捉個餓鬼,剖開來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始終沒做成。
照世明是個生意人,也是個收藏家。他為了做生意,敢分自己的神魂,為了收藏世間珍稀少有的物件,也願意付出很多。
但盛流玉這話說得沒來由,照世明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畢竟那封十八年前的信,他沒能拆開,盛流玉又不是一般凡人,能叫人一眼看透。
實際上,照世明甚至無法辨別盛流玉的情緒,大多時候,來找他的人,都是走投無路,只能信這虛無縹緲的話,才會燒了青蚨銅錢。而盛流玉看起來不像是要做這種交易的樣子。
於是,他問:“怎麼了,難不成是祭典上少了什麼,逼不得已,要從我這裡買?”
盛流玉點了下頭,他的金色眼瞳裡跳躍著燭火的影子,很平常的語氣:“是少了一樣東西。天神的詔諭,閣主能做嗎?”
天神的詔諭,盛流玉不是沒辦法做一個出來,但總有風險。他沒親眼見過,得先找別人問,問出來再用幻術,即便再精妙,到了祭典那天,小重山的長老們全都在,那麼多人,難免有人瞧出紕漏,總歸不太穩妥,且一旦失敗,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不到萬不得已,盛流玉不想自己做。
照世明愣了一會,大約是沒想到:“殿下,您要這做什麼?”
盛流玉也不回答,他朝照世明笑了笑:“要做什麼,閣主當日前來不就知道了。只是能不能做?”
照世明道:“我聽聞,長明鳥的幻術天下一絕。當年魔族入侵,盛百云為了護住毫不知情的凡人,曾用幻術騙了半個雲洲的千萬人半年之久,無一人發現。我的機關雖做不到這些,但一個天神的詔諭,還是能佈置出來的。”
他頓了頓,一張臉依舊罩在黑袍子下面,卻隱約透露出貪婪且執著的眼神:“但若是我做了,來日暴露,便是與所有修行之人為敵,這等不要命的生意,殿下又願意付出什麼?”
盛流玉八風不動:“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