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憑空生出一陣恐慌,一身長毛從尾巴奓到耳朵尖,根根直立。它有預感盛流玉要做一件很嚴重的事,而且絕對會牽連到自己。
下一瞬,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因為盛流玉的手上多了一截雪白的骨頭。
是肋骨。
盛流玉抬起頭,手中多了一把突然出現的巨弓。那把弓有大半個人高,輪廓模糊,像是由一團光幻化而成,被盛流玉緊緊握住,弓身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在黃昏時分宛如一輪即將初升的太陽,逼得人不能直視。
那光將盛流玉的臉映得近乎透明,像是快要融化在光芒中了。
他的嘴唇是抿著的,長而柔軟的睫毛半垂著,在眼瞼下落了一片青灰的陰影。
興許是由於光芒太盛,風聲太獵,身處於光中的盛流玉看起來有種神聖的慈悲與憐憫。
程先幾乎不敢直視他。
直至此時,他才真正理解謝長明回答的那句話的意思。
“他是,我不是。”
在地下室裡,如果不是盛流玉,謝長明大概不會將那群被拐來的人託付給他。
而現在,等到謝長明回來,他會立刻帶著盛流玉離開這裡,可能會捎帶上旅店老闆一家,如果自己請求,應該也不會被拒絕。但除此之外,謝長明不會做多餘的事。
因為這些都沒有必要。
是隻有盛流玉才會做的事。
終於,盛流玉低著眉,不緊不慢地拉開那把巨大的弓,將弦拉到極致,輕聲道:“也許,人力是不可及。”
他可以。
弓弦被鬆開的一瞬,一簇光伴著撕裂的風聲,燃燒著周圍的光、熱和它經過的一切,朝城門外飛去。
箭頭落地時驟然迸發出刺目的金光,尖銳刺耳的聲音炸裂開來,有什麼被粉碎了。
盛流玉鬆開弓,往後退了兩步,還未站穩腳跟,身形搖晃了一下,有一樣東西從腰間掉落。
程先撿起那枚玉牌,上面寫了一行字。
“小重山,盛流玉。”
雲懿喃喃道:“這是神蹟……”
盛流玉偏頭看了她一眼,微微喘著氣,搖了下頭:“你們是自己的神,不需要再信奉別的神了。”
在東洲的凡人當中,萬人中能出一個能引氣入體之人,而上百個能摸到修仙門道的人中,最多不過十數個能修到築基。至於再往上,到了元嬰,大約是十萬人中能出數個。
自古以來修仙之路便是多艱,而大道既成,一人飛昇,至多惠及一門一派。
即使如此,依然有萬萬人渴望奔向仙途,無數人懇求天神賜福。
而陵洲的人雖不能修仙,但法術可以做到的事,他們不需修煉,只要有合適的工具,每個人都能做到。
盛流玉拿回玉牌,微微閉上眼,他能感覺到那根骨頭正順著血肉,緩慢地融回身體中。
他拒絕了程先的攙扶,只是道:“我有點累了。”
謝長明回來的時候,在離城門不遠處遇到了從鴻安回來的軍隊。
而城門前更是一片狼藉,地上有巨大的凹陷,無數的金屬碎片,靈力消散的痕跡,還有,一根翠綠色的翎羽。
最終,謝長明在鐘樓上的那個大鐘裡找到了盛流玉。
他任性地停住了分針,強行不讓指標走動,上半身倚在鍾框中,小腿在半空中微微搖晃。
鳥的本性是喜歡登高,小長明鳥又格外討厭別人的注視。
所以待在這裡也不令人意外。
謝長明踏上半空,走到盛流玉面前,低頭看著他。
小長明鳥似乎很累了,半垂著腦袋,臉頰在淡淡的月色中顯出模糊的輪廓,睫毛輕而軟,沾了些夜晚的露水,是很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