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上層的盒蓋,從裡面捧出一碗玉白瓷的小蓋盅,又拿出一個蝦青底的小瓷碗和一個小調羹,擺在齊意欣面前。
齊意欣看了看面前的盤盤碗碗,壓抑住心頭的怒氣,問道:“這是用什麼東西熬的湯?——我是說,除了烏雞之外,還放了些什麼藥材?”
趙媽媽笑著揭開蓋盅的蓋子,用調羹舀了幾勺,放在小碗裡面,道:“三小姐這是說的什麼話?——大家都說‘食補食補’,當然是用吃的東西來補,不是用藥材來補。如果放了藥材,那就是藥補了。”好像挺內行的樣子。
齊意欣卻輕哼了一聲,道:“烏雞本身,就可以入藥。你還要說你這湯裡面沒有放藥?——說吧,這裡面除了烏雞湯,還有什麼?就算是作料,你也要給我說清楚。”
趙媽媽這才看出來齊意欣有些想找茬的樣子,心裡也暗暗納罕,不過再一想,這麼多年,齊意欣都是溫順慣了,哪有受一次傷,就變得硬氣起來的道理?——多半還是比以前更軟弱了。
想到這裡,趙媽媽便笑著道:“倒是有幾樣輔料,不過是燕麥、銀杏葉子和當歸罷了。”
齊意欣湊過去聞了聞,果然好像有當歸的味道,便拿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做出個嫌惡的表情,道:“這味道好奇怪,我不喝。——快拿走!”
趙媽媽愣了愣,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端起那位烏雞湯,湊到齊意欣跟前,道:“三小姐要不想動手,老奴喂三小姐喝,也是可以的。”說著,用調羹舀起了一勺烏雞湯,送到齊意欣嘴邊。
齊意欣憤怒地拿手一擋,將趙媽媽手邊的烏雞湯推了回去,全灑在趙媽媽一身簇新的湖綢衫子上。
趙媽媽嚇得往後倒退幾步,哇哇地叫起來,道:“三小姐,您這是做什麼?——老奴這身衣裳,今兒才剛上身……”
齊意欣氣得從長榻上站起來,端起那個蓋盅,劈頭蓋臉地往趙媽媽頭上潑了過去,恨聲道:“什麼好東西?天天給我喝,你怎麼不自己喝?——來,我今天讓你喝個夠!”
眉尖和碧螺在外面聽見裡面吵鬧的聲音,趕緊掀了簾子進來,要幫著排解,蒙頂卻對她們笑著搖搖頭,讓她們不要插手。
眉尖和碧螺趕緊退了出去,順手把內室的門帶上了,兩個人跟門神一樣守在門口。
跟著趙媽媽過來的兩個婆子,聽見內室的爭吵聲,都過來探頭探腦地看。
可是看見兩個從公主府來的大丫鬟守在門口,又不敢造次,只好退了出去,站在大門外面的迴廊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
而內室裡面,齊意欣已經拿著蓋盅,將整盅烏雞湯都淋在趙媽媽頭上和身上。
看著趙媽媽一身狼狽的樣子,齊意欣才覺得小小的出了口氣。
“回去跟你主子說,我不喜歡喝這烏雞湯了,以後別給我做了。”齊意欣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像也被濺上了幾滴湯水,便想去淨房洗一洗,順便換身衣裳。
趙媽媽這一氣,真是非同小可,一路抱著食盒,哭著回到齊趙氏的院子裡。路上逢人便說,三小姐不想喝烏雞湯,便全倒在她身上了,云云。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齊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三小姐嬌縱無禮,苛待下人。趙媽媽哭得厥過去好幾次,說她幾輩子的老臉都丟了,可沒臉再在齊家做下去了,還求大太太放她回趙家去。
齊意欣今天親手收拾了趙媽媽,就覺得神清氣爽,晚上去齊老太太那裡吃飯的時候,齊意欣一直是高高興興的。
齊老太太本想說齊意欣幾句,可看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又把話嚥了回去。——算了算了,就算是意欣不對,她是主子,趙媽媽只是個下人。沒得為了個下人,就打主子的臉的。
齊老太太便也將這件事放下,招待起裴家母女一起坐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