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稱老夫的張說並不老,也就四十幾歲,在官場上正當最好的年紀,既不稚嫩又精力旺盛。不過他那嘴長鬍子配上長長的馬臉,看起來實在顯老,自稱老夫也不覺得突兀。
二人說到這裡已經有點太明白了,不過幸好私交不錯話說到這份上正好,也無甚要緊。劉安沉默了一陣,便岔開話題,說著輕鬆一些的事兒和張說往宣政殿外的官署去了。
第二章 歸宿
果不出朝臣所料,薛崇訓大致處理了善後便上表班師回朝。他將集結在隴右的十萬大軍化整為零,重新分調到河西朔方隴右等地。然後將河隴防務託付給杜暹,令其在黃河九曲等地屯田並處理吐蕃問題。既無大戰,薛崇訓留在河隴地區已無必要,遂開始準備歸程。
神策軍的編制是京營,他便以此為藉口率神策軍八千眾從河隴向長安進發。軍中的將領幾乎都出身飛虎團,把家安在長安的,大夥趕著回家過年行軍速度很快。在半道上,薛崇訓已得知太平公主離開長安去了華清宮泡溫泉。
長安的官員們有得一陣忙活,不僅要準備各項繁瑣的事宜,如核對功過名冊論功封賞準備迎接儀仗佈置等等。最讓政事堂頭疼神策軍這股兵馬已經在路上了,等到了長安準不準放進城來?
七個宰相在官署裡碰頭一議,大部分人都很頭疼。劉安說道:“等晉王他們回京時都要過年了,大過年的城裡張燈結綵,咱們把為國破敵的功臣將士堵在城外喝西北風,這如何服人?”
大夥微微點頭,覺得劉安說的是那麼個理兒,但此中又不是僅僅是講道理的時候。中書令張說是太平公主不在長安時的責任人,他也挺犯難,便說:“趁還有些日子,趕緊報到華清宮去,讓殿下拿個主意。”
眾人一聽這個辦法最好……有時候權力意味著責任,誰都願意把責任推出去。於是就按照張說的法子辦,政事堂十分效率就擬出公文快馬送出城去了。
從華清宮傳回來的訊息一樣,認為宜厚待立功將士,準其進城駐紮在城南軍營。
到得臘月間,薛崇訓率部到達了長安城外,這座古老的城池已進入了視線內。關中已經下雪,漫天的雪花鋪在萬物之上就彷彿煥然一新,帶來的春的氣息;相比之下,長途跋涉的神策軍將士們就顯得風塵僕僕又髒又黑。天氣那麼冷,路上又很不方便,驛站上也容納不了那麼多人,大夥都是自備帳篷紮營,薛崇訓等高階將領官吏十天半月不洗一次澡也屬正常,更別說士卒們很多時候趕路太累沒燒熱水連臉也不洗。
在悠揚飄蕩的雪花中,大夥都眼睛亮睜睜地看著遠處的宏偉古氣盎然的長安城牆城樓,灰黑的破舊盔甲讓他們猶如一群遠遊歸鄉的遊子。
“大唐的都城!”一個沙啞的聲音嚷嚷道,聲音中包含感情。薛崇訓認為那流露的是淳樸古典的愛國之心。此時底層大眾的思想還達不到認識統治者剝削壓迫人民的高度,實際上百姓士卒最信的還是滿口仁義道德知書達禮計程車大夫階層……在這種情況下,整個漢族的中心長安京師在大家的心目中地位崇高,這種神聖的意義薛崇訓用現代的心理去是無法理解的……他族沒法理解張騫為什麼歷經那麼多年一直忘不了大漢的使命一門心思想回去,更納悶這個民族沒有統一的宗教信仰為何能長盛不滅。它是上古炎黃子民的文化支柱,地位比任何宗教還要崇高,所以無論是佛教基督還是綠教到了九州之地很快就會面目全非。它彷彿是引領所有人們生存方向的燈塔,光照天下十六道及遠達黑海北庭俄羅斯地區數不盡的羈州勢力範圍。
薛崇訓也眯起眼睛多瞧了一會,在記憶裡他還是第一次在遠處這麼久久地觀賞長安這座古城。
此時此刻他那顆蒙灰的心也因將士們的激動心情而陽光起來,近朱者赤嘛,懂的太多有時候並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