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開……」
開什麼。江晏遲皺眉。
整個人被激得咳嗽起來,那咳聲震動肺腑,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揉碎了一般。
門外迅速傳來腳步聲,江晏遲身形一個偏轉,藏於內室陰影處。
「呀,窗戶怎麼關了!」
奴婢們立刻將房間四處的窗戶都開啟,這才上前去為那人擦著汗,一邊換著衣物一邊說,「快去,叫朱大夫來!大人怕是不好了!」
第7章 指鹿為馬
屋子裡一瞬間又湧入好幾個人,江晏遲藏在暗處陰影中,稍稍壓下頭,只能瞧見楚歇被扶著坐起,褪下半截衣衫後露出白皙瘦弱的脊背,蝴蝶骨下深凹出一片曼妙的陰影,頭無力地耷拉在婢女手彎處,像是沒有半點力氣。
婢女將他身上的薄汗擦乾後不敢耽誤,又為他換上乾淨的衣裳,將人塞進厚重的被褥裡。
又是幾碗湯藥來,捏著鼻子往那人口中灌去。
大夫很快就來了,只看了眼臉色,便沉聲說:「不大好。」
排開針袋,取下銀針刺下幾處穴,便聽到楚歇又輕聲咳起來,但這次還好,咳了幾聲後便順過氣來,大口地呼吸著。
「楚大人?可聽得見老夫說話?」那位大夫一邊施針一邊問。
「嗯……」
江晏遲聽到一聲虛弱的應答。
「且先將這藥丸吞下。」朱大夫將一顆烏黑的丹藥遞給婢女,搗碎了和著水給他送服入肚。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呼吸漸漸平緩了。
「多謝。」楚歇說完了又咳了幾聲,「現在……好多了……」
「元月寒雨最是傷身,大人不該出門,更不該沾那雨水。」朱大夫聲音裡帶著幾分責怪的意思,「如今寒氣入體,精神不濟……若是楚大人自己不愛惜身體,那老夫就算是華佗在世,也難保大人朝夕!」
這話說得很重。
但是楚歇並沒有生氣的樣子:「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他竟也有這樣好相與的時候。
「大人。太傅府遞來訊息,半個時辰後要來府中拜訪……」門口的小廝道,「是要回絕嗎?」
「回了吧。」大夫道。
楚歇立刻制止:「不,不可回絕。」
「楚大人如今這模樣,如何還能見客?」朱大夫聲音更沉幾分,手指窗外,「更何況這是在三更!」
「正是因為三更,才不能回絕。」
楚歇在婢女的攙扶下倚靠著床頭半坐起來,又招呼人取來了大氅。
聲音裡帶著幾分喑啞。
「眼下正是要緊的時分,一步也不可行差踏錯。」用手撐了撐被褥,又根本提不起力氣。
「可是太傅府那隻老狐狸……」
「朱大夫,我身上乏力得很,可有法子治治。」
楚歇打斷他,那眼神掃過來,朱祈便知道這一面他是一定要去見了。
「來人,備藥浴。」朱祈吩咐著,將被褥扯上了些,直蓋著楚歇的下巴,道,「明日早朝,不可再去。」
楚歇退讓道:「嗯,都聽您的。」
屋內擠滿的人很快又散去,僕從們抬來一個木製浴桶,楚歇穿著薄薄的一層紗衣全身浸在藥水中,霧氣氤氳著,鬢髮盡濕,幾縷垂下,幾縷貼著輪廓。
一滴水順著下巴落入水中,滴答一聲,在深夜裡分外清晰。
江晏遲踏出半步,凝視著楚歇露在桶外的一截細長脖頸。
青絲如墨散落在水中,如此模樣的楚歇倒是少了些往日裡冠發高束的氣勢與威嚴。
他走近些許,恰逢那人將一隻玉臂輕抬,虛虛搭在桶邊。幾縷髮絲貼著凝脂似的肌膚,濕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