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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姜揚治連續扳動開關,保姆車後的燈從暗到亮、更亮,最後像白天一樣亮。副駕駛座上的同事在看平板電腦,嘟囔著抱怨,太亮了,駕駛會很危險。
車裡重新陷入一片漆黑,姜揚治才掏出手機,一個人獨處,自顧自看手機。
後排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同事也分心,說:“還好嗎?今天演出很順利。這次工作是之前接的,以後不想露面,就不安排了。你安心寫歌就是……姜揚治,你在做什麼?!”
同事實在受不了噪聲,公事公辦的安慰也中斷。似乎,被抗議的那人是在反覆觀看剛才的演出影片。
認識的人都會認為姜揚治性情平允。但是,可能是這一刻時機不太妙,車裡黑暗,手機熒幕暗暗發光,襯得氣氛好詭異。他表情倒還挺平常的,甚至心情甚好地發笑:“你有沒有想毀掉別人生活的時候?”
“什麼?”冷不丁被盤問,同事略加思索,“你是說惡作劇那種?”
“差不多。”
“我爸?甲方?合租的時候帶物件到家打炮的室友?你為什麼突然有這種想法?”
姜揚治暫停影片,放大介面中拍攝觀眾的顯示屏,縮小,又放大,端詳女性的面孔。
“她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塗,”他說,“現在輪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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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仲正義在復讀學校讀了兩年高三,加上在原先高中的那一次,總共三回。
復讀學校在郊區,規模不大,操場、教學樓和宿舍都齊全。教學模仿衡水中學,早晨跑完步要一起喊口號,剛去的時候,仲正義每次都憋不住笑。喊口號笑,開教育活動笑,連軍訓都直樂。別人問她笑什麼,她說“太像傳銷了”。
宿舍到操場的路上有條坡,坡下面連著一個居民區,都是老房子了。住戶不少,公共區域有乒乓球桌和公健器材,晚飯後,微風吹過,有人會在這裡打球鍛鍊。復讀學校的學生回去洗漱,肯定都要走這裡過。
在復讀學校,沒有什麼朋友,都是“搭子”。一起讀書的“搭子”,一起吃飯的“搭子”。仲正義沒有固定搭子,都是要麼一個人活動,要麼找當時方便的人。
那段日子讀書很苦,忙碌得很,擠佔了感受寂寞的時間。她在坡上拿著單詞卡背書,煩的時候往坡下面看,看居民區裡那些娃和父母出來玩。有錢人肯定不住在這種小區,住在這裡的都是普通人。那些小孩現在還不知道人生之苦,想想有點可憐。不過,長大也不全都是壞事。只要活著,能享受的事情多得很。
她復讀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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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難忘的日子,窗外風和日麗,內心電閃雷鳴。理由無他,仲正義聽到了季司駿的音樂作品,名字叫《drop the beat》。一個說不上爛大街,但的確使用比較廣泛的名字。
電子專輯封面是季司駿微信頭像的黑白版。那是一張他去美國姑姑家玩的時候在街頭拍的照片,鴨舌帽擋住臉,整個人因為在按快門時動了,導致照片模糊。
收到檔案時,仲正義正在馬桶上。
口袋裡的手機一直震動,她受不了了,掏出來,直接點開。
手機跳轉到了手機預設的音樂app。仲正義以為是別人的歌,封面可能是搞錯了,直到似曾相識又陌生的人聲出現。她納悶地聽了下去。
這是一段粗糙的錄音。也是季司駿最初的嘗試,一切才剛剛啟程。
聽到歌詞的那段時間裡,仲正義震驚了,狐疑了,最後冷靜了下來。她捂住嘴巴,渾身顫抖,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不讓笑聲從指縫中間傳出來。
仲正義打字,發了一大串疑問號,問季司駿說:“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