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何必說這句話來打攪皇帝的興致?她向來是個最會看臉色的圓融人兒啊。
江承光果然蹙眉,微露不悅之色卻並未發作。
他仍是執著越荷的手——越荷只覺握著自己手的人陡然震了兩下,似是被驚醒一般。江承光已然轉向了聶軻:
「聶少使的劍舞頗好。」
聶軻一身紅衣立在金色花叢中,手中寶劍寒光閃閃。原本英氣勃勃的美人,此刻得了皇帝一句讚許,看來竟似有些羞澀之意。她執劍行禮道:「嬪妾謝聖上讚譽。」
長劍擊地,鏘然有聲。江承光不自覺地眯了眯眼:
「——只是舞劍之事,甚為危險,宮中不可多行。少使日後該留心些。著晉為,貴人罷。」
這是極難得的越級晉封,越荷卻察覺江承光目中似有森寒之色。想來以對方心性,是絕不樂意身側有此等危險的。聶軻劍舞雖驚艷,卻不免失歡於上。只是,方才自己那般箭術……
又看向聶軻,她生花般的容顏上猶帶些暈紅薄汗,神色卻已黯然下來,似有些意興闌珊。勉強悶聲答應了一回,才俯身謝恩。仙兒微皺眉頭側頭瞧她,亦滿面擔憂之色。
越荷只覺得這二人都並不快活。
正思量間,醫女已至。江承光不再理會它事,託了越荷的手讓醫女細細包紮。
他素日待妃嬪雖溫和,卻少見這般柔情之舉。眾人見了,俱是心下翻醋:
新人之中,越嬪寵愛僅在金婉媛之下。今日看來,聖上待這越嬪還似更親密愛憐些。不知金婉媛處又是如何。抑或,越嬪將更進一步?
一時間氣氛凝滯,無人交談。待越荷手上敷了薄薄一層藥膏子,江承光重又將她手牽回去,微笑著說道:「朕方才已想好,晉封越氏為芳媛,加賜封號『理』。理者,正也。」
他道:「越氏乃通理明義之人,又兼玉容潔潤。《說文解字》有云:『理,治玉也。順玉之文而剖析之』。玉之溫潤高潔,非『理』不可得也。朕何有幸,可得理卿。」
此言,已極珍極重了。
聞得江承光這激贊之言,席上妃嬪少有不變色的。玉河翻了酒盞,沈貴姬面露驚容,丁修儀亦銀牙咬唇,只微言似早有預料,起身盈盈笑道:「嬪妾恭喜聖上,恭喜理芳媛。」
一時間,越荷只覺無數目光落在身上。她不得掙了江承光握她的手,俯身謝道:
「嬪妾謝聖上恩賞,雖不敢辭,受之實愧。」
江承光只是望著她微笑,眸光似是溫柔的水波,粼粼的,卻無法看透。
——本朝制,後宮之中唯妃、貴嬪、嬪、貴人加以封號,其餘則以姓氏冠之。越荷既封為從五品芳媛,本不該有號,皇帝特加之,乃無上恩寵。
可是,內心深處,她卻只覺這封號有些古怪之意。
通理明義、玉容潔潤……如此解釋,實是牽強了些,越荷亦不覺得江承光心目中會給自己如此之高的評價。可是,這個突兀的封號,究竟想要表明些什麼呢?
她尚未想透,已聽章婕妤清婉的嗓音響起:
「聖上入席罷,寧嬪的琴您還沒聽過呢。」
第32章 修儀捧糕 錯非這魏紫,斷無今日之重陽……
寧嬪的琴自然是極佳的。《高山流水》覓知音, 有古樸高潔之雅意。
若非先前紅衣金菊的劍舞絢爛熱烈,想必眾人細細品來,也會讚嘆不迭。只是剛看過動人心魄的劍舞, 尚未心靜, 便開始聽寧嬪撫琴,自然會有些不上不下之感。
儘管寧嬪琴藝出眾,意境醞釀也佳, 最後不過得了皇帝淡淡兩句誇獎。獻藝諸人中,亦只有她未得晉封。然鍾薇不躁不怨, 仍是平靜以對,倒叫不少人私下贊她端方有德。
因楚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