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荷不由一怔,便聽小茶又急又怕地往下說道:
「聖上大怒,說汪順媛又在無理取鬧……現下,聖上已經下旨,晉鍾德媛為鍾芳容,貶汪順媛為嬪。」這一貶一升,顯然是在安撫於鍾薇了。
她喘著氣兒,顯然話已經說完了。
鍾薇忽然被曝出有孕,連升兩級。宮中榮辱,實在是變得很快。越荷失神片刻,命人取了桌上的慧仁米粥與肉末燒餅賞給小茶,讓她下去吃。小茶自是滿臉感激地退下。
她一下一下攪和著碧梗粥,卻不往嘴裡送。桑葚見粥要涼了想要提醒,還是姚黃看出越荷的心思不在這上頭,悄悄扯住了桑葚的衣角。
越荷沉吟片刻,鍾薇有孕,不過是叫宮裡頭的水更混了。她自己曾經有過失子之痛,也沒心思去加害旁人。現下她所躊躇的,仍是那一樁事。
洛微言使人往她宮裡安釘子是真的,是否當真出手害了她,越荷雖直覺有七八分,卻不願妄下定論。但是,如何試探,又以何名目去做,如今自己的身份卻是頗多掣肘。
然而宮女與她憂心的卻非同一件事。
「主子。」待越荷哺食後在庭院中消磨時光,桑葚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您就不心急嗎?這一批次入宮的,除了先頭那位……除了金修容,也就數您最得寵,接駕最多。現下鍾芳容懷上了,您卻……」
「桑葚!」姚黃輕斥一聲,又道,「不急,主子的福氣在後頭。」
理修儀雖是一貫有成算的樣子,姚黃卻仍擔心她會被桑葚的話挑動了心思。畢竟無論是強行受孕還是出手對付鍾薇,對現下的越荷來說都是不智的。
越荷看她兩人這幅樣子,自然明白自己的兩個大宮女分別在想些什麼,不由莞爾:「你們放心。」
「孩子……」她聲音漸輕,如同囈語,「孩子,若有緣分,是會有的。」
月色輕柔地灑在光潔如玉的面容上,越荷回過神來,才見兩人擔心不已。姚黃尤其心有慼慼。遂嘆了口氣道:
「好了,我真的沒事。」只不過,是想起自己先頭那個夭折的孩兒罷了。「陪我去內庫瞧瞧,送什麼賀禮給鍾芳容才合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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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妹妹。」
鍾薇起身,越荷忙是道:「莫起來,你好生養著。今日來的人多,芳容想必累著了。」
鍾薇含笑搖頭,雙手輕柔地擱在小腹上,語氣溫柔:「哪裡的事,躺了一日我也正煩著。不過,今日來的人倒真是多。」
越荷一笑,命人將兩匹散花綾捧上前來,道:
「芳容姐姐不是不知道我的家世,也拿不出多麼珍貴的東西。這兩匹散花綾,是前朝宮裡的織娘所制。我統共就帶了這麼多上京來。散花綾光滑柔軟,質地輕薄,給小孩兒做衣裳最好不過。」
鍾薇忙道:「這樣珍貴,如何使得?我也是讀過《西京雜記》的,『霍光妻遺淳于衍蒲桃錦二十四匹,散花綾二十五匹。綾出鉅鹿陳寶光家……機用一百二十躡,六十日成一匹,匹值萬錢。』我怎好收這樣貴重的物品?」
越荷笑道:「姐姐也知道那是陳寶光妻子的絕世織物技藝無雙。我這兩匹,又哪裡比得上。」一面又道,「姐姐不肯收下,莫不是嫌棄?」
鍾薇無法,只得命人接了,一面又嘆道:「何苦為這小孩子費那樣的心思!」
越荷神情亦是溫和緬懷的:「孩子小,總該好好照顧著。」
畢竟是自己的孩兒,見旁人送出這樣的禮物給,當然欣喜。鍾薇道:「叫妹妹破費了。」
越荷含笑搖頭:「我自個兒留著也沒什麼用場,不若借花獻佛。」一則她也是真心看到孩子高興,二則越家的確沒讓她帶多少東西上京,拿皇帝賜下的物件再去送人未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