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之位,也是她可以輕易肖想的麼!」他語氣嚴厲,「朕今日便把話擺在這裡。朕不欲立後,此生不會再立皇后。若有心思的,趁早可以收了!」
妃嬪們聽完紛紛驚詫,連忙起身謝罪,口稱不敢。
江承光這才平復了略顯粗重的呼吸,道:「繼續議,此事不要再提。」
越荷心中略有納罕:從前江承光也訓斥過她「窺伺後位」。本以為他是忌憚李氏女,但如今當眾擲下如此重話……莫非他真是不想立第二位皇后麼?
可是辛皇后生前身後,也並不見皇帝多麼重視敬愛。緣何有此語?
妃嬪們已就著沈婕妤丟擲來的話頭,討論起來。皇帝讓沈婕妤說出這些話,本身便是一種態度。更何況剛才發了一番脾氣——是以此刻,開口之人幾乎都是在回憶貴妃平日的不妥。
偶爾發怒成了舉止暴躁,分發賞賜成了窩藏歹心……
而最終一錘定音的,是內監們判定的第三樁證據:
沈婕妤既然早早告密,又在寧妃默許之下,取走金線,以此來獲得李貴妃的信任。那麼,寧妃處「丟失」的金線,實則是到了李貴妃手裡,最後又用來做了切割番植的利器。
金線極細,難以做標記區分。但是人證在此,宮中又只失了那一條金線。
再有前面的鋪墊,實際上,這件事落在李玉河頭上,也是板上釘釘。
便是越荷,也只能嘆了一句:「如此大案,非證據確鑿,不能令人心服口服。」
「聖上,臣妾有話要說。」此刻是金羽開了口,「事情出在臣妾宮裡,臣妾治理無方、識人不清,確實該罰。可是寧妃在知曉李貴妃意圖謀害的情況下,既不提醒洛昭儀,又不能派人保護。如此行為,亦是有失妥當,恐怕不能服眾。」
她這樣子,倒像因為犯了錯,在努力攻訐寧妃,以此在洛昭儀面前找補。
江承光尚未應答,沈婕妤已道:「是臣妾之錯。」
「寧妃因不曾親自接觸,故而措置皆仰賴臣妾判斷。臣妾以為李貴妃尚未謀劃完成,不會在近期出手,為免打草驚蛇,才暫時沒有提醒洛昭儀……」
金羽冷笑一聲:「可是,我宮裡的擺設被人動了手腳,寧妃親自提拔的人去檢查一圈,卻敷衍了事,什麼也沒發現,同樣是事實罷?這也是治理不力,婕妤為何不肯提了?」
沈婕妤心道:事實上,鍾薇不是沒有將自己完全摘出的辦法,但那樣便顯得太過心機縝密。而且,鍾薇當初做好的,是砸死洛微言的準備。
若能徹底剷除這樣的勁敵,那麼一時被認為「治理不力」,也不算什麼了。
不巧的是,洛微言命大,活了下來。此時鐘薇的安排,便有些不夠了。沈婕妤能做的,只是儘量讓所有目光都放在李貴妃的歹毒上面——蓄意害人和無心之失,哪個更可怖,一望皆知。
「未能查出貴姬宮中被人動了手腳,的確有錯。但王女匠為人所脅,此事難以預料。寧妃不過只提拔了米司制一人,到紅妹和王女匠處,已是隔了一層,不算大錯。」
沈婕妤道:「寧妃為我指了出路,救我於水火,我心中感激至極。」
皇帝聽她們有來有往說了這些話,頗為厭煩,但也聽得出潛臺詞。遂面無表情道:「寧妃確有失職之處,罰俸三月。洛昭儀此番受了委屈,待她痊癒後,與寧妃同掌宮權。」
這是因寧妃的錯,又將洛昭儀提拔起來了,也是對後者遭罪的補償之意。
但現今還掌著宮權的李貴妃,卻被忽視了……
事至於此,辯駁無用。越荷起身一拜,道:「聖上,如今眾人所言,似已認定了事情為李貴妃主使。但無論如何,似貴妃這樣的高位,總不能輕易定罪,總要給她一個陳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