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無人的空間給了江惟馨勇氣,他竟然扯住了張涯的袖子:「講讀是要躲避我嗎?」
他眼圈兒有些發紅:「我知道自己惹人厭煩。可是張講讀的《王叔柔批註傳習錄》分明讀到第三卷 ,聽聞後面的盡數被我借走,明明我就在跟前,卻也不願詢問一聲……」
「則敏兄,我已知錯了。我不該拿著宮闈的事煩你,你本不能沾染——」
「大皇子不是很聰明麼。」張涯看著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終究還是有些心軟,揉了揉他的腦袋,「您既然知道事不可為……」
皇帝選婿之意,在徹底敲定前,自然不可能告知張涯。
只暗示過,或許會給他指婚。
張涯只能知道,當今天子看重他,想要抬舉前陳士人。
身系前陳士人之命,張涯更是萬分謹慎,不敢大意。
他緊緊跟隨皇帝的步伐,甚至在那樣危險的局面,冒著得罪成國公的風險,為的只是代表前陳向皇帝投誠。
不能讓自己毀了那麼多人的努力,張涯始終堅信這點。
可是,既然要忠於天子,那必然不能再與皇子過多親近。
當今景宣帝春秋正盛,且並無立太子之意。
張涯既然決心——也必須做帝黨,那他就不能和大皇子保持點頭之交以上的關係。
偶爾交流請教學問不算什麼,但若建立起親密的關係,前陳好不容易得到的信任便要被毀去了。皇帝會懷疑他們兩頭下注……
張涯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大皇子確是稚子,待他一片誠心。張涯想起幼弟,心中總有些柔軟。
這使他在大皇子撲入懷中啜泣時,沒有第一時間推開。
「則敏兄……」江惟馨低低啜泣,「我知錯了,請以後不要不理會我。」
張涯默了片刻,道:「好。等你往後大了,學問精進,說不得我也要請教你呢。」
江惟馨破涕而笑。
藏書閣內的氣氛,一時間如此溫馨。
可是,站在兩排書架後面的江承光,臉色卻格外鐵青。
他甚至都沒辦法,去看臣子們低頭躲閃的目光。
眼前晃動著的,只有大皇子扯著張涯衣角,大皇子依戀萬分地望著張涯,大皇子靠在張涯懷裡……這兩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簡直恥辱!簡直丟人!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撞破!
皇室不是不可以有……那種癖好,但也不該放到檯面上來!
更不該是個這麼小的孩子,腦子裡烏七八糟,居然想到了這種事情!
——甚至,還被這麼多的臣子,一起看到了。
皇帝如今是想遮掩都難。
就算這些人識趣緘口,可今日後,他會永遠記得,大皇子的丟人事被自己和臣子一同撞破了。
更何況,張涯不是別人,還是他看好給大公主的夫婿!
做弟弟的竟然看上姐姐的未來夫婿,何其荒唐啊!
張涯又是那樣一副溫柔忍讓的態度,他想做什麼?
江承光心頭的邪火,越燒越烈。
他根本不願意走進去,呵斥兩個不知廉恥、當著聖賢書膩歪的少年分開。而皇帝的尊嚴也使他沒辦法當著這麼多臣子的面,去嚴厲發作此事。太丟人了!
江承光只是一拂袖子,臉帶怒氣,大步走出了藏書閣。
身後跟著數十名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的大臣,俱是如蒙大赦。
那刑部堂主事的嘴角卻微微彎了彎,又很快消失不見。
而侍奉的宮人們,方才守在在外面,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能一邊追一邊問:「聖上!聖上您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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