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也只能看人了。
再看一看小必,她站在角落裡,雙手抱著一個托盤,頭低低的顯然是睡著了。每一個目睹她僅以站姿入睡的客人,眼裡都由衷地流露出欣羨。他們中有吃了褪黑素片,戴上天然真絲的遮光眼罩,聽著冥想音樂,嗅著安神香卻依舊睜眼到天亮的人。沒心沒肺、隨時隨地可以入睡的小必是他們可望不可即的。
當樓下傳來許之松的鈴聲,小必會陡然驚醒,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小跑下樓去取咖啡。這樣的頻率隨著小必白天睡眠時間的減少而增多。
看了一圈,沐溪隱的目光最終落在靠窗的二十三桌,那是離她左手最近的座位。
她觀察最多的人就是這個穿灰藍豎條紋襯衫的男人,他有一個清雋好看的側臉,令人賞心悅目。他不是每天都來,頻率不定,有時候一週過來四天,有時候一天都不來。每次他都安靜地坐下,關閉手機,先思考一會兒,接著開始看書。又有時候,他什麼也不看,只是在思考。但無論什麼狀態,他都很專注,即使六七兩桌的人在吵架,十六桌的男人找各種不合時宜的藉口搭訕十八桌的美女,那些零零碎碎的聲音都不會引起他的注意。不過有一回,一個乞討者走上二樓,攤開手掌,一路顫巍巍地問人有沒有錢,等停在他的旁邊,他沒有刻意去分辨對方是不是職業乞丐,拿出零錢放在他的掌心。
她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絲毫不瞭解,但已習慣在眼睛疲憊的時候朝他的方向望一望,好像如此一來,他的安靜就能順利地傳遞過來。
她看他片刻就像是看一座遠山,雜念煙消雲散。
零點十五分,穿千鳥格外套的女人款款走過來,買單後又在樓梯口徘徊了一會兒,始終沒有踏下臺階,反而又回過頭找沐溪隱說話:“還是不想回去,一進門就心慌,害怕自己睡不著覺。”
沐溪隱知道她姓駱,四十一歲,單身,是一個白領,白天工作七小時,下班後喜歡在外面用餐,再慢慢走到這裡,打發一天裡剩餘的幾小時。駱姐常說自己很孤獨,來這裡是為沾點人氣,最開心的一回是看見六七兩桌的男女吵架,讓她偷樂了很久。
“我連吵架的物件也沒有。”駱姐習慣對沐溪隱慢條斯理地傾訴,“你說我悲哀不悲哀?人到這個歲數結婚是不抱希望了,事業上也沒有衝勁了,就等著退休了。但退休後能做什麼呢?真難去想象。說到底,在這座城市,屬於我的只有一套不足百平米的公寓,窗外既看不見山也看不見海,說不出的壓抑。”
她臉上已經寫好了自己人生的終極答案,這樣一來,沐溪隱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幸好她自己有辦法,慢慢地從包裡拿出口紅,對著小鏡子細緻地塗抹,塗好後臉上迅速恢復了一些生氣,笑了笑說:“我剛才想好了,儘快去旅遊一趟,調劑一下心情。”
沐溪隱輕輕點頭表示贊同,眼睛裡卻浮現突如其來的睏意。
駱姐走後不久,十四桌的繆樂妮幾乎是奔跑過來,“要死啦!這個時間點了!明天還要打卡!完了,真完了……咦?我手機跑哪去了?”回頭看見手機還在桌上,趕緊跑回去拿,再跑回來買單,一路風風火火。
“我今天轉正了!明天開始就是正式員工了!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生活真是燦爛美好,你說是不是?”繆樂妮睜大了眼睛。
“是啊,恭喜你。”沐溪隱的眼皮越來越沉,撐起精神回應這個情緒亢奮的人。
“對了,明天如果我遲來的話,照例幫我預留我的老座位。”繆樂妮掏出一顆水果糖放在沐溪隱手邊,“拜託了!我先走了!”
“好的。”沐溪隱答應。
十六桌的唐河洋也過來付錢,而後迅速提著公文包下樓。
好像沒什麼人了,沐溪隱直接趴下了,手背碰到水果糖,“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