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不喜歡站在宦官集團的立場上想問題,就是要做與自己身份不合的事情。
但怎麼說呢。
楊婉抽風的時候,偶爾也會有抓馬的想法。
「太監皮,文士骨」,這和「妓女身,觀音心」一樣禁忌又帶感,稍微發揮一下,就可以寫它幾萬字的jj小文學。
她愛這種有裂痕性的東西,比起史料羅列,這才能彰顯大文科當中的「人文性」。
可惜這一點,她還沒來得及跟鄧瑛碰上。
鄧瑛是用他本身的性格,在內化那個時代裡如深流靜水般的東西。
因此他的進退分寸和楊婉是完全不一樣的。
正如張洛不喜歡楊婉,是覺得楊婉的分寸感,凌駕於當時所有的婦人之上,這讓他極度不安。
而在鄧瑛身旁的人,卻從來不會感覺到,他的品性當中有任何刻意性的修煉。
「我在獄中數月,很想念這一口茶,若還能得新茶,那便更好,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勞煩到你家中人。」
鄧瑛主動提及之前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的事。
說話的匠人聽完之後,立即明白過來,鄧瑛是想讓他放寬心。
他心裡頭本來就有愧,忙站起來拱手道:「這怎麼能是勞煩呢,我這禿嚕嘴,啥該說的都說不出來,也可以不要了。以後,只管留著手跟著您做工,給您送東西罷了。」
眾人聽完都笑開了。
鄧瑛也笑著搖頭。
那茶煙很暖,燻得他鼻子有些癢,他抬起另一隻手,用手背輕輕按了按鼻樑。
沒在內學堂當值,他今日穿的是青色的常服,袖口掛在手臂處,露著即將好全的兩三處舊傷。
「您身上還沒好全嗎?」
氣氛融洽後,人們也敢開口了。
鄧瑛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點頭道:「好得差不多了。」
說完側過身,攏緊身後的遮雨簾子,轉身續道: 「我……其實也沒想太多,雖不在工部了,但現下與大家一道做的事,還和從前是一樣的,你們若是肯,從此以後可以喚我的名字。」
「那哪裡敢啊。」
其餘人的也應聲附和。
將才那個說話的人轉身對眾人說道:「我看還像之前在宮外的時候一樣,喚先生吧。」
鄧瑛笑著應下,沒有推遲。
棚外是時響起了一聲雷,眾人都站起來擁到了棚門前。
天上藍雷暗閃,雲層越壓越低,雨看起來,根本沒有停下來的預兆。
鄧瑛抬頭,望著雨中才蓋了不到一半的琉璃瓦,負手不語。
「先生。」
「嗯。」
「今年這雨水多得不太尋常啊。」
鄧瑛點了點頭「是。年初那會兒沒有雪,開春雨多,也很難避免。我將才過來前,看楠料(3)被雨水濡廢了一大半。」
「是啊。」
工匠們面露愁色,「得跟衙門那頭提了。南面的斗拱已經造好了,琉璃廠被來的來料我們現在都沒看見,這雨再這樣下下去,主樑的隼,又得再修一次了。」
正說著,徐齊從工部衙門議事回來,一身雨氣,神色不好,模樣有些狼狽。
匠人們紛紛讓到一邊行禮。
徐齊看了他們一眼,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擺手說,「你們歇你們的。」
鄧瑛放下茶盞,走到徐齊面前行了一個禮。
「正在議琉璃廠的事,大人……」
徐齊打住他,「你也不用催促,橫豎這兩日能見得到款項。」
說完喝了一口茶,覺得粗得厲害,心裡氣本來就不順,索性跺下茶杯,借茶發洩「茶這樣,人也是這樣,都是惹得滿口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