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臺下無人敢應聲。
貞寧帝自續道:「既無異,接著聽戶部的部議,把兵部將才呈上來的奏章也發還下去,著通政司念來聽。」
——
這一日的常朝曠日持久,一直到正午時分才唱「散」。
校尉將鄧瑛交給了刑部的差役,走五鳳樓的右掖門出去,楊倫從後面跟上來,喚了鄧瑛一聲。
鄧瑛回過頭,兩人相見各自沉默。
刑部的差役道:「楊大人,我們還得辦差,您……」
「我與他說幾句話。」
差役們應聲退了十步。
鄧瑛轉過身對楊倫道:「你看懂陛下的意思了嗎?」
楊倫點了點頭,「我懂了,陛下還是不肯動司禮監。」
鄧瑛道:「如果你們不牽扯杭州那一批官員,我可以認學田的罪,將這件事情了結在我身上,但是現在看來,不牽扯杭州是不可能了,那些人走得都是司禮監的門路,你要提醒刑部,查這些的人,不能查得太乾淨。」
楊倫捏拳嘆了一聲,「他們不會聽我的,還有,一旦他們聽了我的,內閣在六部的信譽頃刻之間就會盪盡。鄧瑛,我希望你明白,老師未必捨得親自寫彈劾你的摺子,但他身為內閣首輔,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內閣被東林人掛在城門上罵。」
鄧瑛垂下眼,半晌方點了點頭。
「我心裡明白,但是,你們要堤防司禮監的反戈。」
楊倫喝道:「他們能怎麼樣,我和老師都是堂堂正正在朝為官的人。」
「你們是,你們底下的人呢?族中的人呢?」
他聲音一沉,「我曾經不也是堂堂正正在工部做官的人嗎?結果呢?也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楊倫望著鄧瑛的面容,一時啞然。
鄧瑛嘆了一聲,「楊子兮,幫我跟白玉陽求情,不要把我長時間地困在刑部大獄,我在外面,還能跟詔獄制衡一二,若司禮監反彈劾這次彈劾我的官員,你們內閣不至於完全被動。」
楊倫道:「難道司禮監敢彈劾老師?」
「白大人雖在病中,但這一本奏章是他起筆寫的,這就……」
「該由我來寫的!」
楊倫打斷鄧瑛,「我早該想到,我不寫就是逼老師寫。」
鄧瑛輕道:「都一樣。」
「能一樣嗎?我尚年輕,老師已經是古稀之人,如今又病重,經得起什麼折騰。」
「楊子兮你冷靜一點,我掌東廠這麼久,三司我牽制不了,你們自己想辦法,但是隻要是落在詔獄裡的案子,我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楊倫抬頭凝著鄧瑛的眼睛。「東廠是陛下拿來震懾我們的,你用來救我們,你自己怎麼辦?」
鄧瑛笑了笑,「這是我的事。」
楊倫喝道:「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做,就能逼著老師認可你。」
「那你要我怎麼做?」
鄧瑛迎風抬起頭,「老師認不認我,我早就沒有執念,但我不是一點知覺都沒有,你明明知道我心裡的想法,為什麼還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我……」
楊倫心裡有些後悔,低頭看向鄧瑛的手腕,岔開了將才的話題。
「他們現在帶你去刑部,是要做什麼……」
「戴死罪、徒流辦事,還能做什麼。」
鄧瑛抬起手,「無所謂,只要不關著我,鎖就鎖吧。」
「媽的。」
楊低罵了一聲。
鄧瑛朝他身後看了一眼,「不要露情緒。」
楊倫壓低聲道:「你這樣怎麼在宮裡生活?難道又要累我妹妹?」
鄧瑛聽他提起楊婉,垂眼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