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太子用一塊于闐美玉換了這把刀,親衛們都看到了,但只見過一眼,都拿不準。
尉遲越聞言翻身下馬,從侍衛手中接過刀看了看。
刀柄是假玳瑁,刀鞘上鏨刻著西域樣式的立鳥和纏枝花紋,嵌著許多可笑的假寶石,那立鳥活像一隻肥雞,翅膀一長一短,瑟瑟上有一道裂痕。
他拔刀出鞘,刃上沾了血。
眾人一見太子臉上的神色,便知這的確是太子妃的刀。
那侍衛小心翼翼道:“僕等將那胡虜一起帶來了,還找了個會說突厥語的商賈,殿下可要立即審問?”
尉遲越點點頭。
侍衛將兩人帶上前來。
那突騎施士兵斷了一條腿,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
尉遲越將刀舉到他眼前:“哪裡來的?”
商賈將他的問話譯成突厥話。
突騎施人答道:“撿來的。”
尉遲越又問:“什麼地方撿的?”
突騎施抬手往南邊一指:“記不清了,那個方向,約莫四五里。”
又點點心口,比劃著說了一串突厥話。
商販道:“啟稟殿下,這胡虜說,發現刀的時候,刀柄握在一個女人手裡,這樣插在心口。他以為是黃金和寶石做的,就撿走了。”
尉遲越感到喉頭一陣腥甜,視野模糊了一瞬。
他用長刀將自己支撐住,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許久才道:“那女子多大?什麼模樣?”
商販問完,對太子道:“啟稟殿下,他說很年輕,沒看清臉,身形很瘦,個子比他矮半個頭。”
尉遲越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嗓子裡擠出來:“她……還活著嗎?”
可是沒等那商販把話問完,他忽然舉起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突騎施士兵的頭顱斬了下來。
他捏著小胡刀的鋒刃用力一折,將刀刃與刀柄相連處生生折斷,手被刀刃割破,鮮血淌了一手,他卻像是沒有知覺,眉頭也未皺一下。
他將刀扔在地上:“你們認錯了,不是她的。”
雷聲隆隆,一道閃電忽然劈開長空。
雪亮的電光中,太子面無表情,臉色蒼白如同鬼魅。
賈七心頭一凜:“殿下……”
不等他把話說完,尉遲越已經提刀上馬,向著城南疾馳而去。
賈七和一眾侍衛連忙策馬跟了上去。
閃電一道接一道,有個落雷幾乎就在尉遲越眼前。
他卻恍若未見,他也成了一道閃電。
奔出三四里,到了那突騎施士兵說的地方,他翻身下馬,走進最近的一處坊門。
不遠處有座佛寺起了火,一隊禁軍在和突騎施士兵交戰,兵刃撞擊鏘郎郎作響。
不一會兒,起風了,風捲高了火焰,挾裹著濃煙向尉遲越撲來。
他被煙嗆得一陣咳嗽,有什麼從喉間湧了上來,他壓不住,吐了出來,口中滿是鐵鏽的味道。
他抬起手背抹了抹嘴角,繼續往前走。
侍衛們跟上來,賈七想要扶住他,他將他的手揮開。
地上橫著許多屍體,有身著鎧甲的突騎施士兵,也有慘遭不幸的平民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尉遲越一步一步走,一具一具辨認。
有的屍首面朝下匍匐在地上,他便彎下腰,俯下身,輕輕將屍首翻過來。
有的屍首臉上糊了血,他便抬袖去抹。
賈七雙眼又酸又澀:“殿下怕髒,這種事僕等來就是……”
尉遲越像是沒聽見,仍舊自顧自翻找著,他如今什麼都不怕了。
又是一道閃電劈開黑暗。
電光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