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慎服下毒物,娩下一個成形的男胎並且落下病根,便是二十年前的事。
那胡僧語焉不詳,卻隱隱綽綽指著二十年前那樁事,若非張皇后知道當年的知情者全都被皇帝滅了口,那毒物的來源也查得一清二楚,她簡直要懷疑這胡僧也參與了當年的事。
那些宮廷秘辛他無由得知,能看出她的病因,還能估算出她中毒的時間,可見他的醫術確實出神入化。
尉遲越對那胡僧道:“若阿師能緩解一二,孤亦感激不盡。”
胡僧用獨眼盯著皇后看了片刻:“這位檀越至多剩下三四年壽數,貧僧竭盡全力也只能再延六七年。”
秦婉大驚失色,雖然她也知道張皇后的身子每況愈下,可那胡僧說當朝皇后只剩三四年好活,豈非大逆不道?
然而尉遲越和沈宜秋都是經歷過一世的人,上輩子張皇后的確如那胡僧所言,只撐了三年。
本來尉遲越還有一絲狐疑,如今也打消了,對那胡僧深施一禮:“無論如何,請阿師盡力而為,孤感激不盡。”
這胡僧替人診治,一向是先診視,看能不能治,若是不能治便作罷,若是能治再談代價,算得童叟無欺。
尉遲越一早便與他說定,若是能治,這代價便由他來償付。
一國太子躬身行禮,那胡僧卻連眉頭都未動一下,沒有半分誠惶誠恐或是受寵若驚,心安理得地受了,然後擺擺手:“感激就不必了,若是檀越要治,便來談價吧。”
尉遲越道:“阿師儘管說。”
那胡僧將手伸進衣襟裡,捫了只蝨子,又往禿腦門上抓撓了兩把:“只能延數年壽命,這要價倒也不能太高……貧僧最近合一劑藥,缺了一碗孝子血,不知檀越舍不捨得。”
尉遲越還未作答,張皇后“騰”地站起身:“將這胡言亂語的妖僧趕出去!”
又對兒子道:“三郎,你怎麼也叫這些神神叨叨的人矇騙了?”
尉遲越忙請罪:“母后息怒。”
張皇后道:“你貴為儲君,當為社稷保重身體,不可聽信妖言,傷及自身。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雖未生你,卻承你喚一聲‘母后’,你若自傷,便是不孝。”
尉遲越恭順道:“兒子一時失察,謹遵母后教誨。”
那胡僧饒有興味地看著,一點也不心急,時不時捫只蝨子玩,發出“吧嗒”一聲輕響。
張皇后仍舊未消氣,尉遲越忙命黃門將那胡僧帶下去。
他受嫡母教養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她發這麼大的火。
他與沈宜秋兩人好言安撫了半日,反覆保證不會聽信這妖僧的妖言,張皇后方才慢慢平靜下來。
張皇后身子本來就虛弱,發了一通火,便覺疲累不堪,叫宮人扶她躺下。
尉遲越和沈宜秋侍奉她喝了湯藥,又在床邊陪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告退。
回到東宮,尉遲越方才叫人將那胡僧帶到跟前,對他道:“阿師別見怪,不知母后的病如何治?是服藥還是行針?”
胡僧以為方才太子一番做作,不過是在嫡母跟前裝個樣子,博個“孝子”的賢名,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不想太子又召他來問話,倒是始料未及。
他想了想答道:“服藥即可,貧僧寫個藥方與你,都是尋常藥物,並不難得。”
尉遲越當即頷首:“好,阿師何時取血?”
胡僧道:“隨檀越之便,收了診金,貧僧便寫方子。”
尉遲越便即命黃門去請醫官,準備傷藥、紗布和潔淨的匕首。
一切準備停當,那胡僧從背囊中掏出個化緣用的小陶缽。
沈宜秋本來還想在碗上做做文章,一見胡僧手裡的陶缽,臉便是一白,便即阻止道:“殿下不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