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倫站起身,又朝易琅行過禮。
貞寧帝道:「白尚書還未到嗎?」
李秉筆湊近回道:「已經去傳召了,只是這路上怕是不好行,大人腳程慢了些。」
貞寧帝咳嘆了一聲,「下月是太后的千秋,朕有意跟你們議一議『大赦』的事,朕登基以來,還沒行過大赦,今日曹真人跟朕提了一句,朕念太后慈範,也覺得該行降一回仁德。」
楊倫聽了這話,便明白了葛玉成那句:「曹真人奏的也不是壞事。」是什麼意思。
忙跪身道:「陛下仁義,與上蒼同德。」
貞寧帝道:「具體的等白尚書到了再詳議,朕如今要跟你議另外一件事。」
他說著扶著易琅的手坐直身,「青天觀雲崖殿垮塌,朕心內著實不安,不過,那是朕年輕時積的功德,並未歸在內廷,朕想趁著此次翻建,將它收歸大內,你領戶部與工部一道議一議。」
楊倫道:「此事臣已與工部議過,雲崖殿規模並不算大,所耗資費也不多,但工部……」
他說著刻意頓了頓。
貞寧帝睜眼道:「他們不敢薦人對吧。」
「是。」
楊倫抬起頭,「雲崖殿當年乃張展春所建,獨柱撐殿,其營造之法,如今所識之人並不多。」
貞寧帝沉默了一陣,忽道:「鄧瑛什麼時候斬。」
楊倫稟道:「秋後處決。」
貞寧帝捏著手串沉默了一陣。
楊倫與易琅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出聲。
殿內沉寂,只有爐煙流瀉,又過了半晌,貞寧帝忽連嗽了幾聲,擋下易琅遞上的茶盞,啞聲道:「給張洛傳旨,讓他明日把鄧瑛帶進宮來,朕見見他。」
——
次日,鄧瑛被北鎮撫司帶入了皇城。
養心殿內,何怡賢並司禮監的幾位秉筆都侍立在御榻旁,鄧瑛被張洛親自帶入殿內,於御榻前跪下。
貞寧帝低頭看著他,對何怡賢道:「你們也看看下場。」
何怡賢等人聞話皆跪道:「奴婢等必慎思己行。」
貞寧帝抬手示意他們起來,垂手喚道:「鄧瑛。」
鄧瑛將手按在地上,伏身應道:「奴婢在。」
貞寧帝咳了幾聲,啞聲對何怡賢道:「朕喉痛難言,你替朕跟他說吧……」
何怡賢躬身應「是。」撩袍行至鄧瑛面前,低頭正聲道:「鄧瑛,原本你不在太后千秋的大赦之內,但主子對你開了天恩,降斬刑為八十杖,除官職,流南京行營為奴。」
鄧瑛聽完下拜謝道:「奴婢愧受陛下隆恩。」
貞寧帝道:「張展春與你提過雲崖殿的營造法嗎?」
鄧瑛道:「奴婢曾看過老師的手記,老師歸鄉將手記帶走了,奴婢如今尚能記起七八分。」
貞寧帝點了點頭。
「既如此,此刑待青天觀雲崖殿修繕完工後再行,鄧瑛,這是朕第二次赦你,若雲崖殿工程順遂,朕還可以對你加恩免罪,若有紕漏,你則罪加一等,朕會對你處以極刑。」
「奴婢涕零,叩謝天恩。」
他說完伏身再拜。
貞寧帝看了一眼他的脊背,又問了一句:「身子如何。」
鄧瑛應道:「尚可支撐。」
貞寧帝道:「朕準你養幾日。」
說完對張洛道:「先帶回去吧。」
不日,貞寧年間的第一道大赦令頒傳天下。
鎮撫司詔獄中,獄卒卸掉了鄧瑛手腳上的刑具,將一件新衫遞給他。
鄧瑛脫下囚衣,抖開新衫,第一眼便在針腳上看出了楊婉的工夫。他捏著衣袖忽然有些恍惚。一晃大半年,詔獄中分不出寒暑,他一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