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武勇一如當年。」
戴維爾王笑了一下,古銅色的臉頰上幾道汗水滑落,在陽光下反射著光。
「特勒亞,你也是習武之人,該明白一旦武藝寸步不進就是在退步的道理。」
「這,我……」
「多年過去,一貫耿直的你也學會恭維了啊。」
「…………」
「一晃多年過去,我記得,當年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我們都還只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戴維爾王說,抬頭仰望著天空,似在感慨。
「一轉眼二十多年就過去了,你我年紀都不小了。」
「當初一同走上戰場的那些人,或是戰死沙場,或是病了、老了,不得不離開戰場。」
將寬劍拄在身前,黑髮的王者雙手握著劍柄,嘆息著流逝的時光。
「如今留下來的,連你在內已不足十人。」
「陛下……」
「特勒亞啊,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初你曾向我宣誓忠誠,而如今,你仍然忠誠於我嗎?」
特勒亞俯身,單膝跪在他的君王跟前,深深地低下頭。
「陛下,塞普爾能看到我對您的忠誠。」
「你會服從我的命令嗎?」
特勒亞毫不猶豫地回答:「只要您一聲令下,我會立刻為您獻出我的性命。」
「是嗎……」
戴維爾王閉上眼,陽光明亮到了極點,他被汗水打濕的黑髮卻將陰影落在他的眼窩上。
他說:「特勒亞,三日前,我在海神殿見到了那孩子。」
特勒亞渾身一僵。
明明此刻正是正午時分,驕陽似火,火辣辣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卻如置身寒冬臘月的冰窟之中,遍體生寒。
「還有,我讓人去查了,數個月前,你派人暗中將那孩子綁出府,丟入海中,想把他淹死。」
特勒亞額頭的冷汗淋淋而下。
他單膝跪在地上,汗水一滴滴從他下巴滴落在膝前,打濕了一片石地。
唇動了一下,他想說點什麼,可是喉嚨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掐住了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從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他是你和奧佩莉拉的孩子。」
「我知道,這是我的錯,我不該如此。」
「這十三年裡,我一直在剋制著自己。」
「但是,特勒亞啊,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剋制的……」
說到這裡,戴維爾王停了下來,發出一聲嘆息。
在這聲嘆息之後,他睜開眼,帶著偌大威壓感的銳利目光俯視著跪在自己跟前的下屬。
「特勒亞,我要把我的孩子接回身邊。」
戴維爾王說,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還有,『她』,我要把『她』接到我身邊。」
心臟在這一刻無止境地墜落下去,特勒亞閉上眼,胸口彷彿被一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壓住,讓他喘不過氣來。
「作為彌補,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
戴維爾王接下來說的那些話,恍惚中的特勒亞再也聽不清楚。
他只是感覺到那股環繞著他的寒意如無數根利針,一點點扎進入他骨髓之中。
冰寒刺骨。
…………
注視著離去的特勒亞失魂落魄的背影,戴維爾王的眼神很複雜。
他從練武臺上走下來,一名一直靜靜地站在旁邊的侍從立刻上前,接過他遞過來的寬劍。
雖然身板還很挺拔,可是從臉上的皺紋看得出來,這名侍從已經很老了。
剛才他就站在附近,戴維爾王和特勒亞的對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