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皇帝點了點頭,伸手去端茶,何怡賢忙替皇帝扶住杯盞。
皇帝接過茶喝了一口,抬頭看了眼天色,「什麼時辰了。」
何怡賢道:「午時了。」
「去讓張洛起來,出去吧。」
「是……」
一時之間,值房內沒有了人聲。
皇帝端著茶盞走到伏案擬旨的楊倫身旁,看著紙上的字道:「桐嘉一案至此,朕心甚痛,恨這些讀書人,十年寒窗,不識君臣,也惜他們年輕,一腔熱血潑錯了地方,不知是受何人蠱惑,愚昧至此。」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掃向了張白二人。
張琮忙跪下道:「老臣惶恐。」
楊倫聽白煥沒有出聲,停筆暗暗朝白煥看去。
白煥與他目光一觸即收。
而後扶案跪身,「臣罪無可恕。」
皇帝示意何怡賢將二人扶起,「你二人執掌內閣,實屬股肱之臣,朕無意牽連二位愛卿,桐嘉書院的案子,到此為止,朕不會再讓北鎮撫司緝查。這一年又快過到頭了,明春新政,趁著朕身子不錯,朕還要和你們再議一議。」
第42章 瀾裡浮萍(四) 你把自己當成一個有罪……
貞寧十二年十一月末。
貞寧帝改制東緝事廠,二十四歲的鄧瑛在東林黨的一片口誅筆伐當中,走上了東廠提督太監的位置。
楊婉所寫的筆記,終於翻過桐嘉慘案的篇章。
她利用月底的幾日職閒,把自己關在房內,認真梳理了一遍,貞寧十二年前後的歷史。
從三司審查琉璃廠貪墨案,到鄧瑛入刑部受審,再到張展春頂罪,被司禮監暗殺,從而引發文官集團的集體動盪。張洛在司禮監掌印何怡賢的暗示下,為按壓這場朝廷內部的文臣動亂,殘殺桐嘉書院八十餘師生,最終卻反被皇帝所忌,設東緝事廠以監察北鎮撫司。
這一環一環,慢慢填補了現代研究的文獻空缺,也為看似乾淨的十二年春夏,染上了一層「濃墨重彩。
楊婉收筆,坐在燈下揉了揉發乾的眼睛,合上筆記起身走到窗邊。
那日在下雪,但雪花很細,像粉塵一般,只在松枝上累了薄薄的一層。
李魚忽然從窗戶下冒了一個頭,「嘿!」
楊婉嚇了一大跳,差點關了窗戶。
「你這小屁孩,要死了呀。」
李魚抱起一筐炭,「你小聲些,我來給你送好東西的。」
楊婉低頭看著炭筐子,見是品質不差的柴炭,「你又去為難陳樺了嗎?宮裡還沒給宮人們放炭呢。」
李魚撇嘴。
「你想什麼呢。別地兒是都沒有,司禮監能沒有嗎?幾個秉筆都得了,這一筐是鄧瑛的……不是,呸,瞧我這嘴,這一筐是咱們鄧廠臣的,我親自去惜薪司領的,但他沒留,叫都給你送過來。」
楊婉攏了攏衣裳,「我又不怕冷,給我做什麼,他傷還沒好全呢。」
李魚嘆了口氣,「這到是,升了秉筆就是陛下眼前的人。在不好也得掙扎著上去,我看他的傷是難養。」
楊婉沒接這話,看他冷得哆嗦,便道:
「你要不要進來坐會兒,我給你倒杯熱茶。」
李魚剛要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仍然站在窗下道:「我可不敢,你們尚儀局的女官,都是天上的仙女兒,你們的屋子那可是仙宮,我這賤身子,踩了你這兒的地兒,玉皇大帝那是要折我的壽的。」
楊婉無奈道:「你在胡說什麼,這也是你姐姐的屋子。」
李魚撇了撇嘴道:「那也沒錯啊,我雖是糞球,但我姐姐是仙女。」
楊婉聽完這話,忽然想起了鄧瑛曾經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