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彎腰聞了聞湯氣,「我還是做這個厲害。」
鄧瑛一面穿鞋,一面看她。
她今日穿著掌籍的宮服,也像李魚一樣,綁著大袖,
妝容精緻,然而因為傷還沒有痊癒,臉色還是有些發白。
她見鄧瑛看著她,便翻了翻鄧瑛的面,「快一點,要坨了。」
鄧瑛坐在榻邊穿上鞋,在門前的盆架邊洗淨手,走到桌邊坐下,接過楊婉手裡的筷子,將面挑起來翻了一圈。底下的蔥花被攪了上來,漂在浮著豬油花湯麵上,鋪面而來一陣清香。
「香吧。」
「香,好久沒有吃上了。」
楊婉託著腮看向他,「我不來,你今晚就不吃東西了?」
「嗯。」
鄧瑛吃著面,鼻腔裡誠懇地應了一聲,忽又覺得答得不對,忙放下筷子改口道:「不是,我會吃。」
楊婉倒是沒揭穿他,小心地端起面,喝了一口麵湯,「明日行刑,你會在嗎?」
鄧瑛咬著面搖了搖頭,「我讓覃聞德去了。」
「哦。」
楊婉挑起一筷面,卻沒往嘴裡送。
鄧瑛抬頭看向她,「你要去嗎?」
「是,六局都在,我也要去。」
「要不我……」
「不用鄧瑛。」
楊婉挽了挽耳發,低頭吃了一口面,輕聲道:「放心,我不是那個聞到血腥味就會吐的人了。而且……」
她說著頓了頓,和著碗裡的面,沉聲道:「我再也不會吐了。」
說完,又夾了一大口面送入口中。
「婉婉。」
「嗯?」
鄧瑛將手臂疊在桌上,起了一個楊婉沒有想到的話頭。
「我想……買一處外宅。」
「為什麼。」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想斂什麼私財。房子不用太大,有個一進的院落就好,新舊不論,我自己能動一些手。我想買了……把它放那兒。」
楊婉停下筷子,「你怎麼突然這麼想。」
鄧瑛垂下頭,沒有對楊婉說實話。
他怕什麼呢?他怕像鄭月嘉一樣,什麼都不能給寧妃留下。
所以他想給楊婉留一處房子,這對他來說是最容易,也是最在行的。
庭院他自己可以設計修建,箱奩櫃屜也可以親手造。
不管楊婉以後有沒有自己的家,都可以偶爾去看看,就像去看他一樣。
那間房子就像是沒有經受過這一切的鄧瑛。
不曾受刑,沒有做廠督,沒有什麼罪名,就是修了很多房子的一個年輕人,可堪懷念。
「幹嘛不說話。」
楊婉的目光有些擔憂。
鄧瑛收回思緒,笑著抬起手,拈掉她嘴邊沾著的蔥花。
「我沒有後代,也沒有親人了,但也得有家吧,萬一以後我老了,陛下肯開恩,赦我出宮,那我也有一個地方住著。」
楊婉聽完點了點頭,「那就買,找覃聞德他們替你相看去。」
鄧瑛笑著看她,「婉婉喜歡哪裡。」
楊婉還真是凝神想了一會,「廣濟寺附近最好,那裡熱鬧,離哥哥家也近。」
「好。」
「欸……不行不行,那裡的院子都貴得很。」
「沒有關係。朝西面的好嗎?」
「好啊,朝西暖和,你的腳怕冷,老了以後肯定更嚴重……」
她說起「老」這個字忽然哽咽。
誠然,楊婉也在悄悄地騙鄧瑛。
史料記載,鄧瑛被處死的時候仍然年輕,上蒼並沒有給他老去的資格。
「就要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