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事是在瑤光樓。
為了與摯愛雙宿雙棲,此樓近來又修葺過。
樑柱貼了文柏和沉檀,柱礎的蓮花座上貼了金葉,嵌上真珠寶鈿,四壁塗以椒泥,金博山爐中散出嫋嫋青煙,步入其中只覺異香撲鼻。
沈宜秋本就暈暈乎乎,叫那香氣一燻,差點沒背過氣去,尉遲越也微微蹙眉。
宮人黃門紛紛下拜行禮,兩人微微頷首,相攜往寢堂中走去。
這裡的帷幔都換成了金銀線織成,地上鋪的宣州絲線毯,一踩便軟軟地陷下去,彷彿踏在雲上。
兩人穿過重重帷幔,來到寢堂深處,繞過十二牒雲母屏風,便是皇帝的床榻。
皇帝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雙目緊闔,面如土色,乍一看像是死了一般。
床邊圍了好幾個臉色焦急的醫官,陶奉御正跪坐在床邊替皇帝施針。
而何婉蕙則跪在床邊珍貴的綠熊皮毯子上,低垂著頭,雙手捂著臉,肩頭聳動,顯然是在啜泣。
初秋晝間依舊炎熱,夜風卻已有了幾分涼意,何婉蕙穿得很是單薄,泥金的輕紗帔子下隱隱透出一側漂亮的肩頭,凌亂微溼的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另一側肩膀。
聽見眾人向太子和太子妃問安,她轉過身來,放下捂著臉的雙手,露出哭得通紅得眼睛和鼻尖,低低地喚了一聲“表兄”,便失聲痛哭起來。
她姿態婀娜,神情楚楚,便是出了那麼大的事,依舊美得如一幅工筆仕女。
奈何尉遲越無暇欣賞,一手扶著太子妃,目光並未在她身上稍作停留,便看向平素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大黃門:“聖人怎會突發風疾?”
大黃門瞥了一眼何婉蕙,躬身道:“回稟殿下,聖人在湯池中沐浴,奴等候在殿外,忽聽何昭媛呼救,趕過去一看,便見聖人倒在湯池邊不省人事,奴等立即將聖人移到榻上,叫來醫官診治。”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聖人近來沐浴都會屏退所有下人,只留何昭媛在側伺候,詳細情形,只有何昭媛知曉。”
在場眾人都看向何婉蕙,她不由羞得滿臉通紅,沐浴為何要屏退所有下人,在場諸人都心知肚明。
尉遲越這才看向何婉蕙:“何昭媛,聖人入浴時可有什麼不妥?”
何婉蕙一臉失魂落魄,蹙著眉咬著唇,抽泣著道:“先時還好好的……並無什麼異狀啊……”
陶奉御一邊將銀針插入穴道,一邊道:“敢問何昭媛,聖人今日可曾行過房事?”
被當著這麼多下人和醫官的面問這樣的私密事,何婉蕙幾欲昏厥,何況還有尉遲越和沈七娘在。
她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
不等她回答,尉遲越扶了扶沈宜秋的肩頭,柔聲道:“你身體不適,先去偏殿歇息會兒。”
沈宜秋知道太子不想讓她聽這些,她也對皇帝和何婉蕙的房中事沒什麼興趣,順水推舟地跟著瑤光樓的宮人去了偏殿。
何婉蕙哪裡不明白太子的意思,恨得眼中快要冒出血來,他是嫌此事腌臢,不願汙了沈七的耳朵。
莫非天底下只有她沈七冰清玉潔,連聽都聽不得?
待沈宜秋走後,陶奉御道:“昭媛別見怪,此事關乎聖人御體,還請如實作答。”
何婉蕙只得噙著淚點點頭。
陶奉御有些於心不忍,但身為醫者,須得弄清病因才好救治,他只得硬硬心腸繼續問:“不知行了多久?聖人……出了幾回?”
何婉蕙又遲疑了半晌,方才聲如蚊蚋道:“這一日前前後後加起來……大約有一兩個時辰……說……說不清有幾回……”
尉遲越不得不聽著,只覺頭皮發麻,恨不得自己沒生耳朵。
至於何婉蕙,在他心裡已經激不起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