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虞眼睛通紅,彷彿能滴出血一般,脖子上青紫色的印記也顯示她之前生死一線的危機。
她定然是和撻雷走散了。
又或者撻雷……
馮錚心中一震,不敢再往下想。
就在馮錚放棄問話,慢慢起身的時候,池虞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有、有一條河,我們穿過了河,我往山石方向走了,撻雷、撻雷去了河對面……」
說到這裡池虞嗚嚥了一聲,死死咬住了下唇。
馮錚看見她緊緊交握住仍不住顫抖的雙手,心中更是不忍再問。
她已經,很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了。
旁邊一個年輕計程車兵連忙道:「我知道有山石的位置!」
馮錚轉頭立即道:「你帶上人迅速進去找!」
知道了差不多的方位,他們心裡也有了譜。
「世子妃且放心,世子和撻雷他們都是有自保能力的,不會有事。」馮錚寬慰她。
雖然並沒有聽見池虞耳中。
她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那些得了命計程車兵消失在密林昏暗的樹影之後。
良久,直到她眼睛發酸,她才回過神來,眨了幾下乾澀的雙眼。
又想起撻雷分開之際塞進她手心的那件東西。
池虞連忙從懷中拿了出來,幸好這是用牛皮紙包裹著,雨水沒能浸入,裡面完好無損。
是一張紙。
池虞頓了一下,才把紙開啟。
只見素白的紙面上畫著四個人簡筆人,一位頭扎頭巾的婦人手拉著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而在這個婦人的右手邊被人後添了一個人,能看出那筆觸生硬但卻十分仔細,細細描摹出一個高大的男人。
池虞忽而想起,這張紙就是桑娘寫給撻雷的『家書』,為了照顧並不識字的撻雷,她畫下了自己和他們的孩子。
她能想到,而後撻雷悄悄在畫面上補上了自己,完成了這一副畫。
一家人,手拉著手,笑得燦爛。
池虞指尖虛劃過幾人,整個人都呆愣著。
「將軍出來了!」
「將軍!——」
「世子!」
就在池虞發愣之間,安靜許久的林口終於傳來了動靜。
馬蹄聲由輕到重,速度極快衝了出來。
池虞抬起頭就看見了那個黑衣的青年迎著她而來,那張臉痛色難掩,讓她心猛然下沉。
還未沉入深淵就被跳下馬的霍驚弦長臂一攬,用力抱進懷裡。
池虞的視線穿過他的肩頭的那瞬,她看見幾個士兵從馬背下搬下幾人。
「那是……」她的聲音被悶在了霍驚弦的懷中。
霍驚弦手摁在她腦後,聲音低低傳來,壓抑著或悲或憤,但最終卻只能平淡接受的語氣。
「……別看。」
兩個簡簡單單的字,卻包含了太多太多。
池虞五內俱崩,悲愧交集。
慟哭聲從霍驚弦的懷中傳出,彷彿是那一道最終沒能響起的悶雷。
卻比任何一聲都要響徹,讓見慣生死的人都忍不住心傷。
可是他們都是千錘百鍊的軍人,接受生死才能勇往直前。
一陣風吹來,拂開披風的一角,撻雷的臉寧靜而帶著淺淺的微笑,一如他在『家書』上的模樣。
第84章 埋骨
池虞一病就是大半月。
霍驚弦因為舊傷加新傷也陪她躺了幾天, 不過到底身子骨強壯,沒過幾日就照常訓兵、處理軍務。
仲春時分,天氣已經不再寒涼。
九十春光, 蔥蔚洇潤。
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