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楊倫,奏請帶東廠提督太監鄧瑛上殿前面訊。」
楊倫的聲音劃破沉寂,內閣的幾個閣臣隨即附和,左右督御史,並詹事府的官員也跟著請奏,請奏聲一時齊上雲天,胡襄等人皆有些站不住了,惶恐地朝太和殿看去。
不多時,太和殿傳了太后的懿旨——準刑部帶東廠提督太監鄧瑛,上殿前面訊。
旨意很快通傳到了端門,金吾衛將軍領過旨,回頭令道:「押人犯上殿。」
鄧瑛左右的侍衛立即上前,要擰架鄧瑛的胳膊,鄧瑛原本沒有動,走了幾步,卻喚了前面金吾衛一聲:「將軍。」
金吾將軍揮手令停下,轉身道:
「請說。」
鄧瑛抬手向他行了一禮,「可以讓我自己走嗎?」
「我們依制行事,請廠臣不要為難。」
鄧瑛聽了這句話,也沒再說什麼,垂下手應了一個「好」字。
從端門到太和門,前行需百餘步。
他曾經參與了這一條御道的修建,在它還沒有成為封建王權的象徵之前,他和無數的工匠一道,在上面踩踏過千百次,然而當它竣工以後,他卻再也沒有踏上過這條道路。
鄧瑛一直很想自己一個人,自由地在這條御道上走走,悠閒地抬頭,看看他主持重建的那座殿宇,但他天生謙遜,也不願意做過多的強求。
他被人押上金水橋,東西文武官員各自將班列朝後退了幾步,在中間給他留出了一條道。
鄧瑛拖著鎖鏈慢慢地走到金臺下面,侍衛鬆開了手,他便順從地屈膝跪下。
眾臣對這個東廠提督太監都已經很熟悉了,一想到桐嘉慘案,以及白煥的刑獄之苦,以及今日他偽造先帝的遺詔的大罪,便恨從心起,礙於在金臺下,不敢出言,不然,幾個抗刀筆的御史官員愣是要開口啐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1)待漏:等待大朝
(2)板子房:詹事府和左右春坊的值房
(3)大罪面訊:明朝司法體系裡的一個說法,指朱元璋對於犯大罪的人,要進行當面詢問。
第135章 夕照茱萸(五) 我們雖然不曾做夫妻,……
齊淮陽仍在班列之外,索性走到鄧瑛面前,背金臺而立,低頭道:「今日準你金臺自辯,不得妄言。」
鄧瑛垂頭道:「是,我明白。」
齊淮陽輕嗽了一聲,清正嗓音問道:「假詔何時所寫。」
鄧瑛抬起頭,平聲道:「貞寧十四年十一月初三,當日太醫院院使張文同為陛下施針,陛下腿腹痙攣,氣息不平,院使遂將脈案呈送中宮,亥時,院使再度為陛下施針,其間陛下神智暫清,但並無任何言語,亦未親視當日內閣所呈送的票擬,所以那一日的票擬,為司禮監代筆披紅。《起居注》上所記,至此都是真的。」
「之後呢。」
齊淮陽翻開卷宗,「《起居注》所記,貞寧十四年十一月初四,陛下起臥自如,東立於御案,欽定詔文。」
鄧瑛應道:「此段為假,乃司禮監授意所改。」
「一派胡言!」
「何掌印。」
楊倫正聲喝道:「他還沒說完。」
說完對鄧瑛道:「鄧廠臣接著說。」
鄧瑛應了一聲:「是。」續道:「自入秋起,陛下的身子每況愈下,內閣幾度交章,奏請立定儲君,陛下都未曾批覆,至陛下駕崩時止,陛下亦從未就立儲一事垂詢內閣。六宮侍疾被禁之後,皇長子殿下亦因過受罰,不得再近養心殿,內閣閣臣無詔不得入,殿內近內侍疾者,唯中宮與司禮監而已,因此……」
他朝何怡賢望去,「貞寧十四年十一月初,我與司禮監掌印太監何怡賢合謀,假撰遺詔,私蓋御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