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扒著牢裡的木柵欄,眼神裡透著“你們夫妻用不用這麼狠毒”,回頭再看看地上破碗裡放著的餿水餿飯,終於向著許清嘉折腰:“許賢弟,賢弟,算我口誤還不行嗎?你這見天的看書,真是要悶死我了!算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
許清嘉又喝了一口湯,側轉過頭,假裝沒看到高正折腰。最近他耳邊天天被這貨聒噪,他怎麼不去撩撥自己隔壁的朱庭仙啊?
朱庭仙全家都被下了大獄,連個送飯的人都沒有,哪怕他以前是縣太爺,如今成了階下囚,又查出很多髒銀,明顯這官是做到頭了,看守他的又是定邊軍,對他倒比對高正與許清嘉更嚴苛百倍,似乎是怕他畏罪自殺,將他牢牢縛在木架之上,有點像耶穌受難的樣子,嘴裡都塞著,只到固定的吃飯時間,有軍士進來給他強灌進去些餿水餿飯,也不管他嘔吐的多厲害,總之要保持他在過堂定罪之前活著就好。
這樣的朱庭仙,哪裡能夠發展為解悶的獄友?
胡嬌看高正說的可憐,從籃子裡拿了個蒸餅,中間破開個口子,將炒蕨芽夾在裡面,中式漢堡便做成了,起身過去,從木柵欄縫隙裡遞了過去。
高正接過去,還不忘關心一下她:“弟妹,你這樣不經許賢弟允許便給我遞吃的,小心他生你的氣!”他家婦人從高娘子到侍妾通房乃至收用過的丫環,就沒有一個敢違逆他的。
胡嬌寬慰他:“沒事,我家我說了算!”
那邊坐著喝湯的許清嘉忽然間嗆咳了一下,胡嬌忙回去輕拍他的背,“這麼大個人了,喝湯還嗆!”沒想到他咳的更厲害了,整個身子在她手下都要咳成風中的樹葉了。
胡嬌無奈之下,拿出以前探親回去侍候小侄子嗆咳的招數來,拽著他的耳垂扯了幾下,隔壁高正猛然間也嗆咳了一下,在胡嬌看過去的目光裡笑著點頭附合:“弟妹說了算!弟妹說了算!”再瞧逐漸緩過來的許清嘉,目光裡就充滿了同情。
果然之前許郎參加宴飲說的就沒錯,家裡有隻胭脂虎啊。不然像他家似的,哪個婦人敢扯他耳朵?!
許清嘉又喝了口肉湯,才緩和過來,牽過胡嬌的一隻手就是不肯放開,許是他方才咳的厲害了,眼睛裡都還有水汽,瞧著竟然有幾分水汪汪的委屈模樣,讓胡嬌忍不住用另一隻手在他的腦袋上摸了兩下——這完全是在面對小侄子時母性爆發的習慣性動作。
高正抱著菜餅子幹啃,見此情景差點被噎住,很識時務的扭過頭去了。
許清嘉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的行為,唇角浮起個淺淺的笑,很快就消逝不見,拉著胡嬌坐到了自己身邊,似乎有些食不下咽的模樣,低低道:“阿嬌,對不起!我本來答應了大哥要好好待你的,可是……我可能出不去了。”
“出不去?”胡嬌的神經有幾分遲鈍,重複了一遍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頓時就急了:“怎麼可能?我去找崔五郎!”她這話說的又急又快,若非顧忌著隔壁的高正,她都要喊起來了。
許清嘉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立刻就急出汗來的手心,這樣溫情的撫摸反倒讓胡嬌心中更急,他自己倒一點也不驚訝胡嬌的反應似的,緩緩低語:“這件案子太過重大,恐怕上面會將整個南華縣的官員都給辦了,也好給還有同樣行為的官員們給個警示,包庇上司與上司同罪。如若不然,我早被放出來了。”
也就是說,倒黴的許清嘉遇上了嚴打,很不幸的是這個案子被列為典型,從嚴從重處置?!
胡嬌的眉毛都擰在了一起,她深感頭疼。普通百姓遇上國家機器,只有被輾壓的份,完全沒有任何全身而退的可能。
“阿嬌,恐怕就有人來審這件案子,不管是我被判斬首還是流放,你都不用再管我,自己找一家商隊,跟著回滬州去,讓大哥再給你好好找個人家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