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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是人。一個普通的世人。”
流光四溢的女媧神廟中,四方大神身著蔓延而來的花朵衣裳,帶著溫柔的笑,低頭看著廟中二人。
少女披著衣裳,長髮及腰,她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孤女,是這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而這個書生,沒有背景,不知過去,於寂靜的山林中踏霧而來,一身微亮,周身螢火——在他身上沒有世人的味道,他的肩頭能停留懼人的螢火,他也能召喚出壁上的花朵。
兩人隔著浮沉不定的螢光相看著。那名為“熒”的花朵想靠近央央一點,它伸出柔軟的藤蔓,開出金色的花朵,爾後粉身碎骨……如此迴圈,猶如飛蛾撲火。而另一邊,花朵卻不費吹灰之力地爬上了鬱青池的肩頭,愈開愈盛。
聽了央央的話,青池突然彎起嘴角,笑得好看。那笑不帶他之前的靦腆與羞怯,而是一種安定人心的溫暖。
他緩緩而清晰地答道,“好,我是世人,一個普通的世人。”
——這是一個奇怪至極的承諾。而就是這個承諾,讓央央忽而笑得歡暢,“鬱青池,那你……什麼時候來娶我?”
她想,或許是她報恩的時候了。
新婚
據老巫祝說,那日是成婚的吉日——那日,也是碎月城最為普通的一日。
年輕的新娘早在數月前就繡好了嫁衣,自己蓋上了那繡著熒之花的蓋頭,坐上喜轎,一路上由不多的朋友護送著,去往那山嶺之內——在那密林深處,有一處由籬笆圍起來的簡陋屋舍,性子單純的新郎獨自一人將屋內的簾子換成了喜慶的大紅色——沒有高昂的聘禮,沒有闊氣的排場,一切都是小書生拿出了全部積蓄細細布置而來的,這一切他已然盡到了最大努力。
那夜,在屋外空地上擺著四五桌宴席,菜色樸實乾淨,年前曬制的筍乾,山中最新鮮的野菜,清晨才捕來的活魚,以及央央親手釀製的楊梅酒……賓客喧鬧,酒香撲鼻。
螢火被世人的熱鬧所惱,早就躲去了山嶺深處,唯有滿天燦爛的星辰陪伴著世人度過這喧囂的一夜。
屋內,那融融燭光中,新郎在屋內搓著手,緊張地來回走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是下定了決心,坐在新娘身旁,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蓋頭……
沈央央,在流浪幾年後最終回到了自己的家鄉,熒光嶺。
再後來,日子如流水那般平靜趟過。
青池白日裡去往碎月城做教書先生,晚上便在孤燈下讀書,央央則繼續為他人畫壁畫,畫小樣。兩人的日子過得清苦卻又安逸。
青池的脾氣極好,在央央的記憶中他似乎從未生過氣,唯一一次能算生氣的便是她帶病卻熬到深夜等他回來,那時他漲紅了臉,想數落她卻又下不得狠心,只是戳著她的腦門叫她趕緊休息去。碎月城裡有人知道青池疼極了妻子,便笑他懼內,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笑笑不做爭執——他雖是個讀書人,但禮教在他心中卻不太重要。他說過自己無父無母,唯一能付出的人,便只有妻子一人。
再後來,一年時間匆匆而過,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央央給他取了一個小名:蜜糖。
“蜜糖,你看孃親畫的梨花好不好看?”又是暮春,此時的央央已經梳做了夫人髮髻,她坐在窗前一邊畫著花樣,一邊抽出空來輕輕搖晃著身旁的搖籃。
竹搖籃裡的孩子尚未滿月,在這早晚尚涼的季節裡裹得像一顆粽子,他長得像極了他的爹爹,白白的面板,濃密的睫毛,以及狹長的眉眼輪廓。
孩子睡得正香,自然不會理會央央的話,央央這句也像是自問自答,她喜滋滋地放下花樣,爾後探頭看了看天光,道,“哎呀,該到做飯的時候了。——蜜糖,跟娘去給爹爹做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