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看見我,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撞倒了畫架,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阿……阿寧!你怎麼來了?”
陳塵?!
我不敢相信地望著他。眼淚簌簌地跌落下來。
“你是喜極而泣吧!哈哈!”
許諾看著我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架勢,直接給懵圈了。
“怎麼了這是?你們兩個?”
“請你出去,我有話要問他!”
我指著門外。
“有什麼話好好說嘛!”
許諾還待說什麼,陳煙已經把他叉出去了,砰地把門給關上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著那張我日思夜想即熟悉又陌生的臉,我幾近癲狂地一把抱住他!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花的味道,我從不曾遺忘過。
“陳煙,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抱住的那個大男孩,如一片風中的樹葉瑟瑟地在我懷中顫抖不已。
陳塵的死給他莫大的打擊,他放棄了一切,去美國留學學醫也不過是為了救治陳塵,如今斯人已逝,他徹底失去了繼續學業的信心。回到國內,他便萌生了頂替了陳塵的身份繼續留在美院深造的念頭。
對他而言,死去的不是陳塵,而是他陳煙。
他要努力完成陳塵的學業,努力為他把這條多舛的命延續下去。
如果不是我心中的那縷執念在作祟,執意要到花城來看看陳塵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大概無人能發現他的秘密。畢竟,他們兄弟倆長得太太太像了。
我抱著他,儘量去體味他的悲傷,眼睛卻望向了那面雪白的牆上掛著的一溜煙的畫作。雜亂無章的牆上掛著的大大小小的畫作,都是我,都是萬寧。
萬寧在哭,萬寧在笑。張揚的萬寧,溫柔的萬寧。奔跑的萬寧,坐在香樟樹下讀書的萬寧,揹著小男孩下山的萬寧……
萬寧,滿牆、滿眼都是她,大大小小的萬寧,或憂或喜的萬寧。
我放開他,慢慢走向那面牆。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
那些畫都是陳塵畫的。
那個眼裡心裡都是我的男孩子,已經不在了。
“那你的心,在哪裡呢?”
那個大雪紛飛的夜裡,他抱著我拷問我的心。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陳煙帶著我去了他的住處,那間和許諾合租的房子裡,也到處掛著我的畫像。
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許諾所說的,何人不知誰人不曉是什麼意思了。
“陳塵他畫畫只畫一人,那就是畫像上那個女孩子。”
許諾眨著眼睛說,“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們請便。”
房間安靜得可怕,只聽見風吹過桌上花瓶裡怒放的野花的聲音,空調發出的呼呼雜音。
一路奔波勞累,加之見到死而復生的“陳塵”陡然出現在面前,那種不啻於小說情節的起伏跌宕,著實把我的肉體狠狠地煎熬了一通,也把我的靈魂重重地激盪了一番。
我終究未能扛住這六月的酷熱,倒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