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厲塵揚折了梅花,從樹上跳了下來,“哎喲!”他悶哼一聲,滑了一跤,踉蹌著定住身形立在雪地裡。雪白的手臂上被樹枝劃出一道巴掌長的血口子。
“你怎麼搞的啊?”我把燈籠和梅花扔在雪地裡,抓著他受傷的手臂,看著都疼啊!“快把衣服穿上先,傷口要不要緊啊?趕緊回去處理一下吧!”我把衣服塞給他。
厲塵揚穿上外套,從雪裡撿起那些梅花,“不礙事,只是劃了一下。這梅花還真不錯。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他拂去梅花瓣上的細雪,竟哀嘆一聲,將疏冷的梅花放在我手中。那雪白的口罩上一雙漂亮的眼睛愁緒氤氳。他伸出雪白的手指,拈掉我衣領上的紅色梅花。
“厲塵揚。”我紅著眼睛,看著他脖頸下泛起點點紅斑,他雖服過抗過敏藥卻還是起了紅點兒。“你的脖子,好多紅點兒。”
“啊,你這女人,真是愁死我了。”厲塵揚輕輕撣著衣袖上的落雪,皺著眉,嘆著氣,“君愁我亦愁,唉,老子總算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我透過花簇輕聲問。
他接過我手裡的燈籠,望著那幽幽燈光,喃喃道:“我明白了什麼?人生在世,生死二字。”
天上飄下細碎的雪,我仰頭看那雪,雪落眉梢,沁骨涼。
好冷。
“冷嗎?”他拉開衣襟將我攬在懷裡,一手提著白燈籠,一手擁著我,沿著湖岸,慢慢穿行。“去哪呀?”我掙扎著,死命想保持安全距離,然被他強按住肩膀,靠在他胸前,歪歪斜斜地走在雪地裡。
“回去了,都快凍成冰塊了。”那傢伙躬著身子,臉幾乎覆在我臉上。吐氣如梅,幽幽冷冷,香氣四溢。
我將臉別開,“我不冷,唉,你別這樣。”看他狗皮膏藥一樣地貼過來,我把梅花舉到他口鼻下。他腦袋往後一仰,避開那些鮮豔的散著幽香的梅花。
“啊啾!”一個大大的噴嚏打了出來,眼淚鼻涕橫流,黑色衣角飛揚。
“姓萬的,你謀殺……啊啾——”他連打了幾個噴嚏,眼睛都紅得跟梅花似的。
“離我遠點兒,你再靠那麼近……我就把你老人家掛在梅花樹上涼快一晚上。”看他那麼狼狽,我摘下口罩,忍不住偷笑,臉映著梅花,熠熠生輝。
“好狠的心!!狼心狗肺啊!啊啾!”厲塵揚繼續打著噴嚏。
我就是狼心狗肺。他說的沒錯兒。
我捧著花,走過漫漫雪地,一扭頭,便望見那燈光下噴泉雕塑邊的圍臺上坐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女人,頭戴一頂墨色針織帽子,帽子彆著一枝白色絨花。肩背上披著一件毛光水滑的貂毛披肩,懷裡抱著一團白如雪的貓兒。
“小四兒,你是不是餓了?”那瘦削的女人輕輕撫著小四兒的後背。“哎,小四兒你去哪裡?”
那貓兒從她懷裡掙脫而出跳了下來,踩著薄雪,朝我奔來。
“嘿,小傢伙,你還好嗎?”我蹲在地上,將花放在臂彎裡,輕輕抱起那軟軟的小四兒。小貓兒喵喵地叫著,蹭著我的手背。那道淡紅色的傷痕在淡淡的燈光裡,一眼瞧去還怪嚇人的。
那黑衣女人掖著披肩,一搖一晃地慢慢走過來。
“你還真是喜歡貓啊!”厲塵揚從我手裡拿過那捧花枝,高高地揚起。花團錦簇,甚是好看。
“嘿,好奇怪,這小四兒輕易不粘人。”那女人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又看,“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的呀?”
我忙扔下那貓兒,躲到厲塵揚身後。“你……你認錯人了。”我拉上口罩,不想見人。
她沒有認錯人,我們的確曾經見過。在水雲間公園附近,那漂亮女人挽著陳煙的手,妖嬈多姿地打我面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