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小時候我在小姨家養病,那個地方山清水秀,有山有水有桃林,家家門前種著梨樹,一到春天滿樹都是雪白的梨花。”
我驚愕萬分地看著他,他說的這個地方,我再熟悉不過了。
那就是外婆家的小村莊,青蘿灣。
“你也去過青蘿灣?”
陳塵點點頭,笑容溫暖又燦爛。
“你想起我來了?”
“哎,是你啊!我想起來了,那時他們都叫你跟屁蟲!”
我哈哈大笑,故友重逢的喜悅誰能懂呢?
我一激動就給了他一拳,當胸給了他一拳!
陳塵摟著胸口蹲在地上,滿臉痛不欲生。
我那一拳,直接把他打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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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莊這個叫作蘭壩的小村莊,和外婆家的青蘿灣有點相像,前有河流,後有青山。家家戶戶門前都種著大棵的芭蕉,青澀的芭蕉累累地掛在芭蕉樹上。深山之中的小村莊,像隱世之地,貧窮,落後,偌大的村莊,連一棟像樣的房子都沒有。
cJ協會的工作人員將大袋的米麵食用油和一些水果搬去了一戶人家,土夯的泥坯房子,搖搖欲墜,昏暗的臥室裡躺著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汙髒得看不出顏色的蚊帳打了無數個補丁。老人久病纏身,狀態看上去非常之不好。她用我完全聽不懂的方言訴說著她的苦難。我拍了一些照片,影下了這個家庭的窘迫。老人的孫子放學回來了,一個黑瘦黑瘦的男孩,亂糟糟的草一樣的亂髮在風中飄拂著。我問了他家裡的一些情況,父母離婚後,母親又遠嫁了,和這個貧窮的家徹底做了割裂。孩子爸爸在工地上做些零工,卻不幸受了重傷,喪失了勞動力,男孩還有一個十八歲的姐姐,智商略有欠缺,早就輟學了。對於姐姐,男孩不肯多說。但是我從村裡人的口風中瞭解到,那個十八歲的姐姐,大著肚子到處晃盪著,肚中孩子的父親,不知是何人。
昨天,陳煙走了,我的心被傷得粉碎,我灌了N瓶啤酒來麻醉我的胃;今天,這座小山村的貧困,這個小男孩家的苦難,又把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心折磨一遍。看著那個陳塵一般高的男孩,我突然想起那個秋天的下午,在人民公園,我一拳打在他胸口上。
我是個粗鄙的女孩子。換個詞兒吧,我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只有在我分行寫那些被人叫作詩的句子時,我才敏感得像個神經病一樣。我和王二,我和盧明,我們都是這樣表達自己的歡喜的。給你一拳,踹你一腳。打是親,罵是愛。那是我們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
脆弱得連學都不能上的陳塵,怎麼經受得住這樣沒輕沒重的一拳呢?
陳塵倒地的那一剎那,我幾乎要瘋了。
我以為我那一拳,要了他的命了。
我成了殺人犯了。
公園裡散步的人把他送去了醫院。
我怕得要死,蹲在醫院過道里,一直哭,一直哭。
陳煙到的時候,我還在哭。淚水打溼我的手背。
我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堅強,無所畏懼。
陳荷子走的時候,我也哭,我哭我以後再也沒有媽媽了。
陳煙說:“你離他遠點兒。”
他很兇地瞪著我。好像我真的要害他弟弟的命一樣。
“我不是故意的。”
我委屈巴巴地解釋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一天,我同時失去了於我生命來說尤為重要的兩樣東西:王二的友情,陳煙的愛情。
如果說,我們之間那點點朦朧的好感,也算是愛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