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服務員笑吟吟地走了,留下陳塵一臉蒼青地坐在桌前。
“窮講究,點六點菜,是因為六六大順,我祝你一路順風,你別多想。敞開肚子吃,吃不完的,我打包回去,一點也不浪費!”
吃完飯,我執意要送他去火車站。
火車站人山人海,陳塵緊緊地拉緊我的手,生怕我被擠飛了。
我買了站臺票進了站,火車馬上要開了,分別在即。我鼓足勇氣,從口袋裡把那隻小小的首飾盒掏了出來,取出裡面的平安扣,我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將那紅繩墜著的平安扣穿過他滿頭烏黑的頭髮,掛在他的脖子上。
“陳塵,你要好好吃飯,好好地治病,好好地照顧自己,好好地活著。這個平安扣,保佑你一生平安順遂。”
陳塵的眼淚掉了下來。
火車走了,把陳塵帶走了。
他去了他的城市,而我永遠地留在了這個寒冷的冬天裡。
那枚平安扣,他一直戴著。
可是平安扣都是騙人的,它並沒有保佑陳塵平安順遂。
陳塵還是走了,陳煙說,是我,害死了他。
我怎麼忍心害死他呢?
我把他當自己弟弟一樣地愛護著。
我怎麼會害死他呢?
但是他確實是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失信了,他沒有守約,說好的,每年暑假都要回青蘿灣,可是第三年,我卻沒有等來他。
陳塵走了,陳煙也走了,我的世界徹底淪陷了。
……
那枚平安扣,成了陳塵的遺物。
它應該被銷燬了。
它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它不應該出現在我的家裡。
我看著手心裡溫潤而澤的玉扣,心裡的傷痛無以復加。
沐浴完畢,我裹著浴袍出來了。
我戴著那枚平安扣,蜷在被子裡,渾身發冷。
我感覺自己又要死一次了。
迷迷糊糊地睡著,那道漆黑的影子,好像一直都在身邊,晃盪著。
其實,我體質算好的,好歹那些年一直跟著陳煙跑步,鋼鐵俠一般,輕易是不生病的。但這些天,我像被鬼纏身一樣,病得半死,發熱,然後發冷。一直說胡話,感覺我把我這輩子的話都說完了。
田螺哥哥坐在我身邊,看著我像個死屍一樣地躺著。
他說:“你為什麼不好好地照顧自己?你為何要這樣做賤自己?我答應過他,要替他好好地照顧你。”
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
我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
我如何能好好地?你們一個個地在我的心上面打洞挖坑,把它傷得支離破碎。
我在家裡睡了兩天,乖乖地吃藥,精神慢慢地好起來。
我身體底子並不差,病假一休完,我便拖著輕飄飄的身體回去上班了。
“阿寧啊!”
隔壁辦公室的阿柔姑娘,看見我整整瘦了一大圈,一臉豔羨地道:“阿寧啊,你怎麼了啊?瘦了那麼多,你看你,好瘦好瘦啊!刮陣風都要把你吹走了,唉,真是我見猶憐啊!”
那時,阿柔大約三十三歲,比我年長十歲。她身體不大好,有慢性疾病,一直吃藥吊著。是藥三分毒,她的身體也越發地拖垮了,慢慢地跟個皮球似地吹了起來。
三個萬寧也抵不過一個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