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這麼做?
我知道她指的什麼。
她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放棄自我替代陳塵而活著。
我想,她會明白的。
她精神狀態似乎不大好,果然她受不了這南方的暑熱,一下就病倒了。她發著高燒,說著胡話。我給她吃了退燒藥,她躺在我的床上,一張臉燒得通紅。粘稠的汗水糊在她身上。空調呼呼地吹著,她依然滾燙,像一隻剛下鍋的螃蟹。
我撫摸著她的臉,那滾燙的溫度頃刻就灼傷了我。
“陳煙,陳煙。對不起,對不起。”
她緊緊地抱著我,柔軟如花瓣的臉貼在我灼熱的胸口。溫熱的淚水,打進我幽暗的心裡。
她的光潔的肌膚,在我手裡如柔軟的泥胎,混雜著揮散不去的激情。她像那一汪清澈的青蘿灣,瞬間溢滿我的心湖。
無數個冰冷幽暗的夜裡,我無數次地想象過她的身體,她怒放生命時的婉轉柔媚。我想她,我念她。我想要她。想和她一起綻放,碎裂,墜落深淵。不要理會爸爸的傷痛,不要在意媽媽的哀嚎。我只要,拾起她的心碎,一瓣瓣縫補好,還一個完整的她。
此刻,南國熾熱的夏日,那女孩兒蜷縮在我懷中,顫慄著,流轉著,哀哀而泣。我看見她心腔中數不清的裂痕,在漫延,在崩塌。枕蓆上的落紅是花兒凋零時泣下的血淚。
她的心,還好好的在我這裡存放著。
寧寧,寧寧……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狹小的斗室裡飄來飄去,像魚兒喁喁而語。
我聽到她的回應。
她說,我希望來世你是一尾完整的魚。
我站在岸邊,望著幽深的青蘿灣,茫然失措。
她大病一場,吃了藥,好些天才退了燒。整個人憔悴不堪。
許諾搬回了家住,他把宿舍留給我。
我煲了粥給她喝,她坐在窗臺下,慢慢地喝著粥,窗外的光影搖晃著,落了她一臉。
我喜歡看著她溫婉閒適的樣子,平平淡淡,與世無爭。
如果要爭,我會去爭的,去爸媽那為她爭取一份寬容。原本錯不在她,為什麼要把這樣的罪孽加在她身上?
猛然想起陳塵祭日我失控的樣子,我叫她滾,我說永遠也不要見到你,當著眾親朋的面,我把她推入深淵。
導師打電話給我,讓我上他家去找他,關於畢設。電話裡他似乎很高興。我跟她交待幾句,便去了。
導師談性甚歡,他翻著我的設計稿,說了一大堆鼓勵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只想快些回宿舍,她還病著。
導師見我懨懨的,說了一句,“臨近畢業,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陳塵,你是我帶過的最優秀的學生,你一定可以的!”
回宿舍的路上,我買了一束花,我想她會喜歡的。
推開門,一片闃靜,空空寂寂。
床鋪上被褥疊放得整整齊齊,好像,她從不曾來過。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清香,是她洗髮水的味道。
她走了。
連聲告別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