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光寒帶我去了他上過的小學轉了一圈,碰到教過他的老師,年紀都很大了,笑起來眼角泛著滄桑。當他的老師得知他在S城的一家大型媒體做記者時,不住地說,“真好,真好啊,我早說過,謝家的孩子都有出息。”
因為孩子們還在上課,謝光寒很快離開學校。我跟著他慢慢地在青色的圍牆外走著,綠色的枝椏從圍牆外伸出來。
“等我以後,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就找個地方支教去。”我仰著臉道,淡淡的陽光落在臉上,泛起浮光。
“就你呀?”謝光寒笑著,“我看你吃不了那個苦。”
“瞧不起人啊!老孃可是有教師資格證的人。”我笑著,靠在青色的牆上。心裡突然難過起來,陳塵說過,他以後要去支教的。
“可不敢瞧不起你。”謝光寒慢悠悠地望過來。“我有時候,夜裡睡不著,翻看副刊的文章,看到你寫的那些文字。總是想,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心裡會有那麼傷痛,需要文字來填充?”
“瞎說,我都用筆名,朱迪都不相信那些文字是我寫的,以為是個五六十歲的老爺爺。你怎麼斷定那些東西是我寫的?”
“非常不好意思,副刊的編輯是我朋友。我第一次讀到那些文章,就跟他打聽那個神秘的老萬究竟是何方神聖!”謝光寒揚眉一笑。“他居然說,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丫頭,是咱們花城分部的同事。”
我笑笑,不說話,低頭看自己蒼白的手指。
“萬寧。”他突然靠上來,伸長手臂,將我圈在圍牆之間,“我看不透你,讀再多你的文字,也讀不懂你。告訴我,你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你如此……如此憂傷脆弱。”
我搖搖頭,桀驁不馴地望著他,眼裡閃著銳利的刀子一樣的光,“不關你的事。”
“你幹嘛要這樣?”他一把抱住我,用光全身的力氣,我用力推他,他不肯撒手。眼睛被他捂上,一片黑暗裡,他的唇強硬地貼了上來,吮吸著,啃咬著,像急瘋了的野獸。我推不開他,心急劇地跳動著,反肘一撞,結結實實地撞在他胸口。他疼得悶哼一聲,鬆開了手,我跌跌撞撞地擦拭著嘴角。
“謝光寒,我不想拿你當誰的替代品,我不想傷害你,你明白嗎?我沒有辦法重新開始。我忘不了他。我只能躲開,躲得遠遠的。”
“你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不行?你試試啊!你為什麼不試著接受我?我願意給你時間,給你空間,你只需要接受我,又不必改變你自己。萬寧,你別再逃了!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希望你能快樂,希望你好好的。無論你曾經歷過什麼,那些都永遠成為了過去了。人,要往前看,往前走。如果你真的身陷泥淖,我願意拉你一把。”他把我的手緊緊攥住,我搖著頭,淚水落在他手背上。
“我們試一試好不好?我會試著溫暖你,撫平你的每一道傷。”他輕輕地撫著我的手。我卻渾身冰冷。望著那雙幽深的眼睛,他像個透明的肥皂泡,我不忍心把它戳破。
“你不是救世主。”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心裡的那道堤,堅固永存。
“我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想救別人,我只想……你過得好一點兒……”謝光寒靠在青色的牆上,將我輕輕攬在懷裡,他的下頷尖銳地抵在我的頭頂。風細碎地吹著,凌亂的頭髮飄進眼裡。割裂般的疼。
我閉上眼睛,任憑涕泗橫流。眼淚和鼻涕,糊在他胸前。
好,試試就試試。
我伏在他的胸前,試著體味他的溫柔。
可是,我沒有辦法把那雙憂鬱的眼睛從腦海裡挖出去。
陳煙,陳煙!
我嘆息著,手指摳著牆上青灰的泥灰,一點一點地把那張臉從心裡面摳挖出去,揉碎,化成灰,散在風中。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