蔭下,披著大毛巾,穿著件黑色大褲衩。
我坐在樹下石墩之上,冷得渾身打顫。
暮色四合,昏黃的燈光,照著我落寞的身影。
“那裡面的姑娘,是哪來的?”顧先生拂著頭髮上的水珠。
我苦笑著,“張綺叫的,裡面還有兩個。”
“這個張綺真是癲。”顧先生用毛巾擦乾淨頭上的水。“你要是不泡溫泉了就把溼衣換了吧!小心著涼感冒。”
“……”我坐在暮色蒼茫之中,裹著毛巾,獨自顫抖著。
“小張綺,我進來了!”顧先生站在門口大聲喊道。
顧西辭取了我的包很快出來。我道過謝回到房間,換好衣服。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獨自苦惱。
顧西辭換了乾淨衣衫敲門,“我能進來嗎?方便嗎?”顧先生手上提著兩隻銀色的扁形酒壺,倚門而待。
“伏特加,喝一口?”顧先生遞過酒瓶。
我手指冰冷地接過了,擰開瓶蓋,一口入喉。熱辣辣的疼痛直穿過胸口,我咳嗽著,疼得眼淚直流。心口卻湧過一股暖流。人暖不了心,酒卻能。
昏黃燈光下,顧西辭眉目若畫。他喝著酒,說的卻不全是醉話。
顧西辭在香港開了一家藝術館,這次他專程到花城來,就是想要陳煙為他的藝術館做一組雕像。考慮到運輸各方面情況,他邀請他到香港去完成作品。
“我真系不明,我親自來請他,誠意滿滿,他卻一口回絕我。他不知道,這對他是個多大的機會。我一定會讓他揚名港澳,他怎麼就不肯給自己一個機會?阿寧小姐,你務必勸勸他。”
我揚著酒壺跟他碰了一下杯,嘴角一揚,“他有他的考量,我不會干涉他工作上的任何事情。他若真的想去,便就去了,他不想去,我也勸不動。謝謝你的酒,我暖和多了。先前若有失禮,還請見諒。”我一口喝光那一壺酒,昏沉沉靠在沙發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有意抱琴來。
“你怎麼能灌她喝酒?”張綺推門進來,“這是喝了多少?”
“一整瓶喝沒了!”顧先生指著桌上兩隻鋥亮的酒瓶。
“要死了!她今天心情不好,你還灌她喝酒。”張綺碰了碰我的臉,“阿寧,你怎麼樣了?”
“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我趴在沙發上,詩興大發。
“我看她不像喝醉了的,做起詩來比我醒時還流利。”顧西辭笑道。
張綺拿出毛巾,絞乾水,擦著我滾燙的臉。
“倒杯水來。”張綺拔下我頭上的髮簪,隨手放在小圓桌上。
顧西辭倒了杯水過來,坐在沙發上,托起我蓬亂的頭,將透明的水杯送至我唇邊。
我大口大口喝光那杯水,一把抱住那人纖細的蜂腰,嚎啕大哭起來,“陳煙,對不起,你打我,你打我吧!為什麼死的人是他,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