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自己像一束潔白的鮮花,手腕上縛著一條水紅色的緞帶,在潔白的雲煙中虛虛實實地飄浮著。望不見前路,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就這樣茫茫然然地走著,人生路漫漫,你總是獨自一人披荊斬棘。
誰又真的在意你的悲喜?
一執一念一浮生,一悲一喜一枉然。
我深陷在那柔軟雪白的方枕中,眼眸中春水氾濫,看著眼前這張朝思暮想的臉,眉若畫,眼似寒星,心中卻不知為何湧起了無盡的悲傷。那感覺如潮若水,浩浩蕩蕩地奔襲而來。我的心像沸水中翻滾的茶葉,載沉載浮。它早被那些來來往往的瑣碎日子鋸子一般拉扯得血肉模糊,痛苦不堪。這些悲傷從何而來?它們像海浪一樣,一波接著一波,不斷衝擊著我脆弱的靈魂,我呻吟著,既痛苦,又愉悅地承受著他給予的快樂。
“寧寧、寧寧……”他呢喃地叫著我的乳名,汗水啪嗒地落在我潮紅的臉上。“你不快樂嗎?你為什麼總不快樂?不要皺眉,不要流淚……阿寧!!”他叫著我的名字,將一張被汗水浸透的臉埋在我滾燙的胸前,像一棵被春水浸泡得鮮豔明媚的植物。
那熟悉的身體的氣息,在口鼻間,在身體的每寸肌膚、每個毛孔裡,氤氳飄蕩。
燈光昏黃,我嘆息著,摟著他的脖頸,心滿意足,沉沉睡著,心中攪作一團的熾熱,如煙似塵,慢慢散去。
你為什麼不快樂?
為什麼?
這世間本沒有那麼多的為什麼,所以,註定了我永遠也找不到這問題的答案。
天光迷濛。
從窗外漏進來的,是淡青色的天光,像一片水光,瀲灩無痕,盪漾在臉上,有淡淡的清晨獨有的鳥語花香。
床頭櫃上,是一捧雪白的玫瑰花,插在透明的玻璃花瓶中,紅色的晶瑩的冬青果一粒粒鮮亮飽滿地點綴在那白色的玫瑰花之間,竟生出別樣的美來。
我怔然地望著那一簇鮮花,青色的晨光落在那紅的白的花束上,好美。綠色的花莖上縛著一條水紅色的緞帶,輕柔地飄忽著。
花瓶下放著一杯水,水還溫著,杯子下壓著一張淡藍色的便籤紙,紙上放著一枚瑩潤的平安扣,繫著鮮紅的紅繩。我拿起那枚平安扣,還有那便籤紙,紙上搖曳著淡黃色的小花,還有淡淡的清香。
一個字也沒有。
我將那平安扣掛在脖頸上,一口一口喝掉那杯水,握著溫吞的杯子。靠在床頭,捻著那枚圓潤的玉墜,淚流滿面。腦海裡盪漾著昨晚繾綣如夢溫存,心裡卻湧動著那無以言說的傷痛。
陳煙。陳煙。
你這個混蛋王八蛋!
我萬寧發誓,永生永世也不會原諒你!!我絕不原諒你!!
從賓館出來,手裡捧著那束雪白的玫瑰花。花瓣搖曳著晨光,搖落滿臉淚水。哭泣的人是可恥的。
一步一步走回報業大廈,那樣一簇出塵脫俗的花,那樣一張頹喪絕望的臉,怎麼著也要換回百八十個回頭率。我捧著花去了食堂,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要了兩屜雪白的小籠包兩瓶牛奶,一隻一口,大口大口地吃著。世間唯愛與美食不可辜負。美人是用來辜負的。美食不是。
我吃掉那兩屜包子,喝光那兩瓶牛奶,還是覺得餓。
雪白的花束映照著我的毫無血色的臉。
“喂,怎麼啦這是?”田珊珊端著盤子坐下來,抽出紙巾,伸手擦去我嘴角的奶漬。“呵呵,好漂亮的花!”她捧起花,放在鼻子下聞了又聞。“你怎麼帶花進來?大廈裡不給帶鮮花的,你不知道嗎?”
我拿過田珊珊的餐盤,抓起裡面的馬蹄糕,亂七八糟地吃著。
“怎麼?帶朵花的自由都沒有嗎?”我沒好氣地嚷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