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間酒樓最中間的位置本是最顯眼的,一舉一動都有人注意,此刻似乎是戲子哭得正精彩,無人察覺只餘下兩個空位了。
李周巍微微抬頭,聽著上方的角兒求起天來,盼望上天還他族人,唱道:
“白骨盈,春凍血。一道半江紅淚飄,我孤身做鬼魂…父兄呵!舊時光景何處去?餘我精神冷…身似殘木水無根,敝衣也難護,誰家淒涼人…”
中年人男子聽得默默嘆氣,臺上又有兩個華麗衣物的角兒登場,腰間披著白絲,象徵騰雲駕霧,聽上頭唱白道:
“邀仙嶽,座黃臺,看霞半辭天光景,雪燭豔靈衣,紅塵事事妥貼否?恨不是浮雲。傔從麟蹄山中駒,玄窗下界仰風流,子弟呵!怎地作了鬼也!”
李周巍聽了這一路,原本搭在腕上的手也停了,一言不發,左右之人卻呼起來,一二句都是在說仙鬼之事,更有人嘆道:
“有仙不求,還有什麼活頭!”
話語間,先前作妖鬼的老人又上臺來,氣勢洶洶地蠱惑道:
“興碧宮,鋪玉樓,光映鬼風額前血,三殿宮,明月雨,收性自能作金虹,成仙若有道,豈使爾得之?只怕是——風枝吹笛亂,涎龍香自燻。”
一場戲做到此處,一定是最精彩的時候,兩方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目光炯炯地往臺上看,一方面擔憂角兒而被妖鬼蠱惑,又害怕那仙神失望,棄之而去。
那角兒當即哭訴起來,兩方你方唱罷我登場,曲兒的調越高,場上的氣氛也被烘托到極致,所有的人都停杯投箸,一個個不動不言,專注地往臺上望。
李周巍的神色漸漸複雜,隨著他將目光移向那臺下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卻不再全神貫注,微微側臉,露出他那端莊正派的面孔來。
而那一雙鳳眼跨過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靜靜地凝視過來。
他那原本棕色的瞳孔中迸發出一縷縷的彩光,如同一個龐大的洶湧的霞光漩渦,在他的雙目之中扭轉,那一瞬間,兩人的距離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眼前。
‘劍…’
李周巍從他的瞳孔中感受到一絲絲刺得他雙眼生疼的鋒利之氣,明明蓄而不發,卻彷彿隨時就能升上遙遙的天際,這鋒利之氣在霞光之中潛藏,如同游龍浮水,露出一鱗半爪。
李家當年以劍仙世家起勢,不但族中有一道鎮壓族運的劍典,還有多位劍道上頗有造詣的先輩,李周巍自然是不陌生的,僅此這一眼,他便察覺出濃濃的異樣感。
‘不是劍意…是劍意不同的另一個方向,也是劍…卻是道行之劍、術法之劍、神通之劍。’
李周巍知道李曦治有一道術劍【五色沉廣劍術】,名聲極大,也與霞光有關!
‘興許就是這種術劍之法修煉到了極高明的境界,使得劍道藏於神通之中,神通所過之處,即有術劍之光輝!’
而這一片霞虹劍氣也讓他從心底生出一種濃濃的、危及生命的危險感來,甚至讓他在一瞬間度量:
‘此劍絕不比尋常劍意差,威力更是難以估量…落霞山…只怕…什麼遲尉、什麼江伯清,都不是他的對手,當年橫壓一世的端木奎…也不過如此了!’
那一片霞虹劍氣漩渦彷彿是幻覺,僅僅在他眼前浮現了那個剎那就消失了,顯出對方棕色的瞳孔來,這位紫府神通圓滿的大真人沒有什麼異狀,僅僅是平靜地看著那對潛藏在閣樓之中的金瞳。
周邊的喝彩聲如海如浪,兩人彷彿與這片天地、這一段時間割裂,自成一片天地,將一切鎖在這一瞬凝視之中。
可偏偏有一道唱音悠揚綿長,婉轉動聽,悠悠響徹在他耳邊:
“隴郡美年少,簪裾累朝,得鵬溟,據鳳沼,若不是一家獨郡…怎得十世亡?仙不尊,神難敬,不需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