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涅槃石裡的記憶沒放出來的時候多好糊弄。
盛靈淵問肖徵:“附在老局長身上的藤和你說話的時候,有什麼特點?”
“就……快死了,說話斷斷續續的,還有什麼特點?”肖徵想了想,“啊,對,雖然藤條也有性別這種事很扯……但我覺得她是個女人,她的動作很像古代那種矜持的貴族淑女,附在老局長身上的時候,還忍不住拿玻璃當鏡子照了一下。
宣璣和盛靈淵飛快地對視一眼。
“你們小心,這事沒完,”宣璣用烏鴉說,“調查老局長當年和誰交往密切過,從鏡花水月蝶的涉事人員入手。還有,儘快提審抓回來的那幫人,問他們是誰指使的,聯絡人是誰。火勢控制住以後,在赤淵兩邊多布點能量監控,赤淵被他們弄得很不穩定,隨時有可能炸——另外,我還要碧泉山古墓出土時,局裡所有參與過這事的人員名單——先滅火,快點!”
整個異控局被他支使得團團轉起來,宣璣和盛靈淵這邊反而閒了下來——他倆被扣在青銅鼎裡,只能動嘴。
宣璣伸手按在青銅鼎內壁上,隔著鼎身感覺著外界環境。
“咱倆至少還得在這鍋裡困一天,”片刻後,他轉過頭來對盛靈淵說,“你猜那個阿洛津到底是想幫忙,還是想順手送你入土為安?”
說著,宣璣又從褲兜裡翻出一包溼巾——居然沒掉出去。
他抽出溼巾,跪在一邊,掬起盛靈淵的頭髮,一點一點地替他擦去上面的血跡。
盛靈淵沒動,任他擺弄,笑了一下,笑容飛快地又黯了下去。
阿洛津最後關頭接住人魔之力,把它們引流到碧泉山,是知道了眾多族人們平凡又安穩地活在太平人間,一邊是過去、一邊是未來,少族長曾經夢想過的,三千年後一一實現,儘管裡面並沒有他的名字……於是他終於放下了沉溺於舊事的執念,不再妄想靠赤淵一把大火把東川燒回來。
可是人魔起於執念,執念消散,人魔就也如東川遺夢……化作清風了。
盛靈淵臉上忽然一涼——宣璣把一張溼紙巾按到了他臉上。
盛靈淵按住他的手腕:“嗯?”
宣璣清了清嗓子:“心裡難受的話,要不要我借個肩膀給你靠?”
盛靈淵側頭避開香得刺鼻的溼巾:“別鬧。”
“你看,平整寬闊,骨肉勻停,要哪有哪,”宣璣湊過去,推銷自己的肩,“靠一下吧,靈淵哥哥,要不白長這麼好了。”
青銅鼎裡地方很小,老大一隻往跟前一湊,是熱烘烘的一團,盛靈淵只好伸手接住,他的血才止住,連呼吸都是冰涼冰涼的,指間還在發麻,幾乎被活蹦亂跳鳥人燙得蜷縮起來。
兩人被埋在深深的岩漿下,四下又嘈雜、又沉寂,世界似乎崩裂在了青銅鼎外,此時此地就只有彼此——
與此同時, 碧泉山上衝天的火順著山脈一路往下燒去, 樹林、山谷……所經之處, 全都化在了其中。
這場瘋狂的大火裡有窮奢極欲者對永生不死的貪戀,有空虛迷茫者對身份與來龍去脈的渴望,有被欺騙的痛苦, 也有無盡的恐懼,因此它能融化砂石、燒焦泥土。
這把火燒得太邪性,不管是消防人員還是異控局的直升機, 一時都不敢靠近著火點, 好在山區沒人,他們只能一邊幫著轉移附近群眾, 一邊儘可能地在周遭砍出防火帶來——防火帶本來是有的,但被一夜瘋長的植物淹沒了, 得重新清理,異控局緊急從周圍分局調來了大量的異常能量遮蔽網, 在火場外圈狂掃,以防火勢擴散。
所以一時沒人發現,此時碧泉山脈表層土壤中的腐殖和泥炭正被一點一點燒乾淨, 露出底部的山石來, 那發青的巨石上彷彿刻著什麼,隨著大火掃過,正要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