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之近來漸漸痴得更厲害,連先前惦記著要回家回紀州也不提了,終日裡抱著枕頭當孩子哄,一見有人來,就縮在床角里瑟瑟發抖。
大夫人有日子沒見過女兒,那晚這裡鬧走水,她匆匆趕來,只顧著命人撲火控制火情,得知女兒沒事,當時沒看一眼就走了。
“怎麼瘦成這樣?”大夫人抱怨著,連心疼都不那麼純粹,甚至帶著幾分嫌棄厭煩的情緒,責問在這裡伺候的人,“她不好好用飯,怎麼不報上來。”
幾個婆子跪在地上說:“大小姐餓了還是知道吃的,平時奴婢們也一點點喂著,可大小姐的身體總不見好,一日消瘦過一日。”
“沒用的東西。”大夫人好不耐煩,轉身試著呼喚女兒的名字,“涵兒?”
縮在牆角的人,稍稍有了反應,抬起頭看向母親。
“涵兒,我是娘。”大夫人說,“你身子那兒不舒服,告訴娘。”
“娘……”涵之輕聲地念。
“是啊,我是娘,涵兒你過來。”大夫人向女兒伸出手。
“娘?”可是涵之的目光突然變得兇戾,丟開手裡的枕頭,猛地撲上來抓住了母親的手腕,張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狠命一口咬下去。
大夫人吃痛,又被驚嚇,失聲尖叫著奮力要甩開女兒,邊上的人趕忙上前來拉扯,終於把母女倆分開後,就見大夫人手腕上一圈牙印,血珠子突突冒出來。
“瘋了!瘋了!”大夫人驚慌失措,奪門而出,一路呵斥著,“看好她,你們都給我看好她。”
恰好扶意從東苑返回,要去向姑祖母稟告韻之這裡的情形,半道上就遇見大夫人坐著竹轎往興華堂走,她一手用帕子捂著另一邊手腕,長眉擰起,滿面的怨恨和痛苦。
一行人走得匆忙,沒能察覺扶意在這裡,待他們走遠後,扶意才回到了祝鎔的院子。
剛好老太太在和孫子說話,扶意進門稟告韻之的狀況,說韻之已經緩過精神,請姑祖母放心,一面也將方才見到的事說了。
“瞧著來路的方向,像是從春明齋來。”扶意道。
“難道她受傷了?”老太太憂心忡忡,“這家裡誰敢傷她,只怕是涵之無意識傷了親孃,可見那孩子的病,不能再拖了。偏是家裡總也不太平,連我放出訊息去,紀州王府都無動於衷,閔王妃難道不想要接回涵兒,是我們自作多情?”
扶意知道,王妃娘娘有她們的顧慮和打算,但不能在姑祖母和祝鎔的面前提起。
再有她和韻之,商量著把大小姐送去見王妃一面,這事本要與祝鎔商量,可他現在傷成這樣。
不曾想,老太太說著說著,竟是道:“把涵兒送去王妃面前,讓婆媳倆見一面,我也不求閔王妃收留涵兒,但若能讓涵兒想起什麼,能漸漸好起來,我就感激不盡了。”
祝鎔道:“您這樣做,母親必然要怨恨,父親面前恐怕也不好交代。”
老太太搖頭:“我當年大意,默許了他們的做法,竟是把涵之害到這個地步,總要在閉眼之前,讓她往後能有尊嚴地活下去。至於你爹他們能不能守住這份家業,那是憑他們自己的本事,沒資格算在我和涵兒,又或是你們的頭上。”
能送大小姐去王府,扶意心裡是千萬個願意,老太太這兒鬆了口,還有什麼辦不成的。
卻見祝鎔看向自己,說道:“過些日子見了郡主,先告知一聲,倘若王妃實在不願相見,心生嫌惡,就不必讓姐姐去受辱。”
他們目光交匯,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在其中,彷彿互相瞭解彼此的心思,但永遠都不能說破,不能提起。
扶意收回目光,鄭重地應道:“郡主明日就要來探望二夫人,我會向郡主傳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