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應。
「硯之。」
還是無人應。
灩九的眼圈有點紅了。
「硯之……你……哎……你到底在是不在呀……」
好不容易到了安寧,到了這裡,卻始終無人應他,灩九頗覺睏乏,心內亦滿是委屈與不甘。
灩九實在太過疲憊了。
為求灩夫人不要把自己嫁給林信,為求自救,灩九出手殺了灩夫人。
他並非是意外失手,他確實是有心為之。
知道自己做錯,但前事已定,灩九已經無力挽回更改。
可就算明知做錯,灩九仍不想死,故此奮力逃出。
接連幾天,沒日沒夜,疲於奔命,就算是一個修仙道的常人,也不會輕鬆,何況灩九。
灩九所背負的,本也就比世間常人多。
抹掉一點眼淚,灩九也知自己不能如此,就還是先小心翼翼地抱著焚喑,在小道之旁,諸般樹木之後,尋了一塊略平整的地方,先倚靠坐下。
「唉。」
如此坐下,灩九忽覺自己已被近日累積的疲乏輕易擊倒。
現在要再站起來行一步,都已經不能。
他捶了一下腿,還有痛覺。
無奈抬頭看天,卻見月輪高掛,快將月圓。
若是林墨快點回來就好了,灩九有好多話想同他說。
低下頭,身心沉沉倦倦,灩九卻還不能睡著。他需得先將那令他從來有加倍疲倦的,先好好囑託。
「灩十一。」
雖然其實不用叫出聲來,就在心內喚,這夜半時分,灩十一應該已經醒來,能夠聽見,但灩九還是願意在無人時叫出聲來。
這樣做,就像與親近的人共處對坐說話似的,比起安靜無聲交流,灩九更願意如此。
「哥哥,我在。」
灩十一的聲音,在他心內浮現。
對別人任性,但她對灩九說話,總是溫柔可愛的。
她永是灩九最著緊,最喜歡的妹妹。
灩九勉強一笑。
而這幾日,灩十一雖然還未知諸事全貌,但已知灩九辛苦。故此她也懂事了好多,身軀再苦累也不抱怨,令灩九心內多少好過了一些。
離開晉臨學宮後,灩九長大,她亦漸漸大了,已經懂得了不少。
灩十一現在清楚知道,自己是如何特別的存在。
灩十一也清楚知道,她那肉身早在年幼不記事之時便因意外亡故,徒餘三魂七魄,被灩夫人以不可告人的詭術道法,強留在灩九體內。
灩十一最清楚的是,也許她寄身於灩九,是灩九的負擔。
灩九卻說她傻。
「如果不是因為我還能充作這樣用途,說不定也早就不能活了……是灩十一救了灩九才對。」
雖說如此,但灩九確也並不好過。
對灩夫人之絕情,灩九早已習慣;但人之為人,無非魂肉各半,虛實相就,故此一個凡俗的肉身,也就正對應三魂七魄,恰到好處,若再加諸另一人之三魂七魄,對此人來說,徒增負累與煩惱罷了。
哪怕灩十一的三魂七魄因當年意外有所傷損,平日多半安分沉酣,但她和灩九其實同樣在成長著。
她越是長大,就越令灩九覺疲累,這依照天命才得來的肉身,也好似逐漸不能再多負擔了。
但灩九還是強撐著,不告訴灩十一這個,只推說累,讓夜裡灩十一的三魂七魄醒來,憑依驅使肉身的動靜儘量小些。
「十一,哥哥今天真的有些累了……現在不比在家裡,如果發現我睡得久了,不能醒,是你先醒過來,你就大聲叫我好麼?」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