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林情露出衣袖的手背——那上面泛起了黑。
宋承安說:「屍斑。當時我在觀音金像上研究陣法,林情聽到林縝呼救,循聲而來。當時正值這個大陣運轉,邪氣鬼氣直接衝進了他的五臟,我覺得……迴天乏術。」
他說著,還看了一眼林縝。
林縝卻優哉遊哉地在一旁站著,身上的傷口也沒處理。這瘋子看了一眼林情,又看向魚飛舟,「切」了一聲:「要不要這麼一個帶一個的?魚飛舟你那個技能是嫌沒有用武之地?這樣子,一個帶一個的,我們直接減員三個,嘖,還挺厲害。」
燕危懶得管這嘴裡沒點好東西的傻子。
耿梁說:「我看不到,卻能感覺到濃濃的死氣,這是……」將死之人。
燕危仔細看了看林情身上的傷勢,得出了和宋承安一樣的結論。
「是不是沒救了?」林情問他。
燕危雙手不自覺抓緊了些。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小學,冷風灌進燕危的衣領中,涼颼颼的,凍到人心裡。
他不甘心。
林情顯然是被那惡念騙了。那髒東西動不了他,卻想要讓他後悔。這一切不過因他而起,是他要帶林情林縝進頂層,也是他要挑戰那一絲不可能,讓惡念盯上了本不該捲入的林情。
因為他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林情和其他過客不一樣。這個人是他初來時的朋友,是他第二次重來不需要記憶都可以放心的隊友。
但宋承安說得對,這身體沒救了。
魚飛舟站穩之後,撇開了宋承安扶著他的手,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道:「讓我再試一次。」
林縝皺眉看他:「你這渾身的傷……是八百遍了吧?再試下去真就一帶三,那卓不是東西血賺,那也太不爽了。」
他還笑了笑;「我說你比我還緊張?人都是要死的,不過……哎,哥,你還能撐多久,夠我去找晏明光打一架不?我到現在都沒能和他交手。」
林情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他眼皮一抬,沒有絲毫血色的面容動也沒動:「你麻煩不麻煩?」
林縝撇了撇嘴。
林情看向燕危,冷靜道:「燕危,別管我了。去做你想做的,我不怕死,林縝也不知道死為何物,情緒是最沒有用的東西——這是你教我的。」
燕危雙手攥緊,指甲已然把掌心掐出了血來。
「你怕,」他說,「林情,你怕。」
魚飛舟都不知轉移了幾次林情的皮外傷,那如汙泥一般的屍斑一次又一次爬上林情身上的每一寸面板,本來該作為傷口轉移中轉站的林縝卻除了最開始的那些傷,到現在都安然無恙。
即便林情知道,林縝的生命依附於他,他閉眼的那一刻林縝也逃不開,但他還是沒有做任何額外的事情。
林縝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林情。
他是捨不得,還是睜著眼的時候,不想看著另一個自己這麼狼狽,不想讓對方死在自己之前,親眼見到「自己」的死亡?
還是……兩者皆有。
他當年意氣風發,萬事皆敢為,手中拿著一個月輪,便敢做那分割靈魂之事。
如果沒有他當初隨手為之,這被丟棄的一半靈魂不會在歲月中化作林縝,不會在這一刻,讓林情為這另一半靈魂半腳踏入黃泉,也不會最後兩半靈魂都殊途同歸。
他動也沒動地跪坐在林情身邊,地上的血泊浸濕了他的褲腿和膝蓋,冰涼的濕意透過衣物粘上肌膚。白雪落在他被風吹的略微冰涼的肩頭髮梢,化不開,堆成了一片。
燕危險些被雪糊了眼睛。
原來人每一次的逆天而為,都要付出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推一篇基友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