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榮哪裡還顧得上畫冊,倒是陸希娘開口問了他幾句,她畢竟有心,連家中幾口人皆事無鉅細問了。
她又喚廳中少年近前,這少年估摸著十六七歲,面上還留著幾分稚嫩之色。王崇輕咳了聲,陸希娘正欲遞了見面禮,聽到這聲方意識到不大妥。
王崇瞥眼面前少年,順勢幫她解圍笑道:“你與妻弟看著倒是一般年紀,難怪她瞧了歡喜,如今書讀得如何?”
這樣老氣橫秋,其實王崇年後也不過才二十七。
“回國公爺,十八了,還在學堂唸書。”陳識規規矩矩作揖後答道。
王崇笑道:“倒不必這樣生分,說來你我還是表兄弟。”
他端看陳家幾人,還算恪守本分,他知道陳識今年要參加秋闈,他以為陳家人會提起,起碼會隱晦地暗示什麼,然而卻沒有。
他有些訝異,又覺欣慰,終究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若都像她父親那般,如何能生得出她這樣的性子。
念及此,王崇思忖片刻又道:“我聽聞你八月要秋闈,當年我殿試也是與你一般年紀,明年省試主考官趙大人是我恩師,縱然我不能為你打點,卻可以借你幾本書,你回去詳讀或有幾分心得。”
他主動開口卻教陳榮喜出望外,他雖存了趨附的心思,但讀了一輩子的書到底有自己風骨,不是那樣諂媚的小人。那邊陳識聽聞便要給王崇下跪叩謝,王崇笑看向陸希娘,道:“這便免了,日後我許還有事要有求於你。”
王崇貴為國公,又還會有何事要尋他,陳識不解,不過他天資聰明,瞥眼祖父父親,又衝王崇與從陸希娘作揖:“有事您吩咐便是。”
不只是陳識,便是陸希娘也不清楚王崇他如何就出這番話來。
王崇喚周興囑咐道:“前兒我得了幾塊龍香劑,你領兩位舅爺和表少爺去看看可有合心的。”
他半句不提陳榮,眾人便知他私下有話要講。
不一時,廳內丫鬟小廝皆退了出去,僅剩國公爺夫婦與陳榮三人。
王崇偏身幫陸希娘理了理身後軟墊,又往茶裡擱了塊飴糖遞給她方與陳榮道:“論說長輩們的事我不該亂議,然而我……母親去前唯獨放心不下,她一直掛念著你們,想見一見。何況我那外祖母,說句不恭敬的話,我行走刑部,卻是看得多,總覺她當初死因有蹊蹺。”
陸希娘手微頓,將茶盞置在案上怔怔看眼王崇,王崇不著痕跡輕輕攥住了她的手。
陳榮聞言慌張起身,他六十多歲的人,腳步踉蹌著走了兩步跪在地上道:“國公爺,舍妹已去近四十載,我陳家久居祖地,與京中全無往來,您所說之事小人確實不知。”
聽他這般說,王崇並未不悅,而是親自走過去扶起他道:“不過親戚們說說體己話,我並無別的意思。只……”
王崇轉身回椅中坐下,安撫般碰了碰陸希孃的手,嘆息一聲:“只是我母親視我為若親子教養我長大,我為人子,憫她這一生孤苦。幼時失恃,後由親爹後孃騙著嫁人,守了大半輩子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