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這不就是變著法子給官府輸送利益嗎?”
姬元青笑著應道:“鹽商缺錢,便如長江見底,都只是理論上可能會發生的事,但揚州的每一個大鹽商都會長期向官府借帑本,哪怕他們每年光是捐出來的銀子都數以萬兩、十萬兩計,他們也還是會以各種名義向官府借錢,然後以利息的名義把白花花的銀子送進官府,這其中又尤以徽商做得最為熟練。”
龔十七冷笑道:“難怪姬兄剛才提到,徽商後來居上,與官府的關係更為密切,這有錢能使鬼推磨,徽商捨得花錢打點,那自然就能得到更多的照顧了。”
姬元青點頭道:“沒錯,實際情況也正是如此。徽商當下在揚州的經營狀況,多少已經佔了一些優勢。”
在實際的歷史上,徽商自明朝中葉介入江淮鹽業之後,便逐步蠶食了原本由山陝鹽商所把控的鹽業,最終成功將這兩家競爭對手擠出了江淮。陝西鹽商後來轉戰四川,介入川中井鹽生產,掌控了以自貢鹽場為中心的內陸鹽業。而山西商人則是一蹶不振,到清初就逐漸退出了鹽業的經營。
不過這個時候大明朝廷對鹽商的態度,還是主要以自願的捐輸為主,改朝換代之後,清廷可就沒那麼客氣了,既然鹽商有錢,而且這錢又來得容易,那狠狠地宰就對了,幾乎是在以竭澤而漁的方式從鹽商身上榨取錢財,間接導致官鹽鹽價不斷提升,而私鹽由此氾濫,朝廷收不上來鹽課,整個鹽業經營狀況一塌糊塗。乾隆時期的三大案件之一,便是兩淮鹽稅長達二十二年的虧空大窟窿,涉案金額大一千萬餘兩白銀。
而當下這個時候的鹽業經營狀況還遠遠沒有那麼窘迫,基本上仍然是一個日進斗金的產業,但本地鹽商對於來自外部的競爭已經十分敏感,特別是市場上開始出現了質量更好,價格更低的其他食鹽,這就已經觸及到了鹽商們的根本利益。而鹽商們會因此採取的激進對抗手段,海漢方面已經是見識到了一部分。
龔十七道:“其實有關於江淮鹽商的情況,我到舟山之後也聽萬發說了些,雖然不及姬兄的講解這麼詳細,但也讓我有了一些想法。我想請問姬兄,以山陝鹽商與徽商之間的矛盾狀況,他們有沒有可能因為寧波鹽的出現而選擇聯手,一起來對抗外部的競爭?”
姬元青明白龔十七的意思,微微搖頭道:“這種可能性不大,相比寧波鹽目前的影響,對他們來說還是先幹掉對方有更實際的好處。寧波鹽短時間內其實還威脅不到他們的生存,但這兩派鹽商之間的利益爭鬥已經持續了近百年,這仇恨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化解的。”
龔十七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是否應該認為,之前策劃實施襲擊事件的幕後指揮者,只是其中的一派。”
姬元青道:“不瞞龔兄,在下其實也是這樣的看法。不過要弄明白到底是哪一派鹽商如此激進,我們還缺乏更多的實際證據。”
龔十七道:“安全部倒是有一些關於江淮鹽商組織民團武裝的情報,願與姬兄分享。”
姬元青其實已經感覺到龔十七對於揚州鹽商的情況並非一無所知,估計這幾天安全部也向他提供了很多歷年來蒐集到的相關情報,而自己對鹽商情況的這番介紹,倒似乎是在讓龔十七能夠借題發揮,將談話引向由他所主導的方向。
姬元青道:“多謝龔兄,在下也想先問一句,龔兄的真正計劃,是不是打算對這兩派鹽商之間的固有矛盾加以利用?”
龔十七笑了笑道:“與姬兄這樣的聰明人搭檔就是省心省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