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羅紈之說,她也知道。
羅紈之回家,謝家派犢車隨從相送,這樣的待遇,若說謝三郎對她沒有半點意思都說不過去。
思及此,楊氏遲疑了下,又笑道:“鋪子祖母過幾日叫人辦好,遣人送去謝府。”
不過她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畢竟羅紈之都傍上了謝家這棵大樹,還朝孃家要錢要鋪的,多少有些不懂事。
但是眼下有事還要託她賣力,也不好撕破臉皮,拒絕她。
羅紈之感激再拜,但出門後就思忖起祖母遲疑的那一下,難不成一個鋪子就叫她如此為難?
幾天後,羅紈之收到羅家僕送來的鋪契,方知道祖母為何猶豫。
因為祖母給她的不是布鋪、衣鋪更不是金鋪、胭脂鋪或者糧鋪這樣極容易上手且需求量大的商鋪,而是蠟燭鋪。
屬於那種
() 權貴看不上,窮人買不起的檔次。
要知道,現今蠟燭的流通還遠不如油燈,蠟燭工藝複雜、用料不易,價格昂貴。
清歌在旁邊一瞄,心直口快道:“這鋪子地段好差啊。”
羅紈之虛心請教:“為何這麼說?”
清歌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先是拉出一道長而蜿蜒的曲線,“你看,這是秦淮河。”
她又在秦淮河的左岸畫了一個四方形,示意:“這是烏衣巷。”
而後跑到另一端的角落裡劃拉了個大圈,“而這邊魚龍混雜,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聚在這塊,還是建康最豔俗的風月地,喏,你鋪子就正好在千金樓背面那條巷子,人稱丟魂街,常常有些酒鬼醉倒在這裡,巷子裡酒氣沖天、惡臭滿盈。”
清歌抬袖捂住鼻子,彷彿已經隔空聞到那股酸臭味。
羅紈之再次端看手裡的鋪契,心又涼了一半。
鋪子差、地段差,她想靠這個賺錢還不如給謝三郎好好當婢女,掃掃文淵閣呢!
新得的鋪子頓時變成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不過想想也是,倘若真有賺錢的好鋪子,羅家也不會捨得給她。
她本來就不奢望家族能待她多好,也不應該指望能得到來自他們的助力。
失落有僅很短的一瞬,羅紈之收拾好心情,重鎮旗鼓,把精力投入給文淵閣掃灰的工作中。
謝家藏書包羅永珍,她碰巧在前幾日就發現有類似扎燈籠等手工藝技巧類的書籍,說不定裡面還有教人怎麼做蠟燭的書。
過段時間,她打算找個機會出去檢視鋪子的情況。在那之前,她可以翻閱書籍先學習瞭解,以免回頭被掌櫃或者夥計矇蔽。
素心等人不喜歡做夜活,到了夕陽落山的時候就會收拾東西回去休息。
羅紈之依依不捨,因為她終於在書海中翻到一本介紹蠟原料的古籍,還想多看一會,素心、清歌見她如此好學,不忍拒絕,就叮囑她早些回來便結伴離開。
沒有人催促打擾,羅紈之很快沉迷其中。
等她回過神,已經夜黑。
文淵閣如此之大,四周岑寂無聲,除她手中燭臺照亮的一圓之地,其餘的地方皆深陷黑暗當中,安靜得可怕。
羅紈之把手裡的竹簡卷好放在素心的桌几上,端起燭臺小心翼翼護著光,快步往樓梯下去,彷彿後邊有東西在追她。
文淵閣首層為堂廳,支起的樹狀燈臺上還有十來支蠟燭在燃燒,暖光照亮了羅紈之的視野,驅散了未知的恐怖。
羅紈之不由鬆了口氣,可剛轉了個彎居然撞見一道人影,她嚇得手一震,險些驚叫。
“失禮失禮!小生無意驚嚇女郎!”
書生立刻合起大敞袖,畢恭畢敬向她道歉。
羅紈之瞧見他合起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