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見了我,彷彿空氣瞬間僵住了,都板著一張臉奮力的涮起馬來,其中一名高瘦的年輕男子陰陽怪氣道:「喲,我以為這是誰啊,原來是廣武將軍啊,難得將軍有空跑來涮馬。」
我以為,今日出行沒瞧黃曆,先有太子殿下主僕,又有這些涮馬的僕役,對著我的口氣都奇怪的緊。
旁邊有人小聲勸說:「蘇仁,別多嘴!你當這是大陳啊?」
這個名字在我腦子裡轟然炸開,彷彿有什麼事情呼之欲出,我勉強笑笑:「那個……廣武將軍是誰?」
那個名叫蘇仁的諷刺道:「大陳的廣武將軍安小郎,你裝什麼傻呢?」鄙視之意一望而知。
一瞬間我覺得血液逆流,腦中萬馬奔騰,無數念頭紛沓而至,全身如墜冰窟,往日在營中與大齊東宮之中受到的奇怪的眼神都有了解釋。茫然四顧,四周三三兩兩身著齊軍服飾的軍卒們正立在岸邊不遠處盯著這幾個人幹活。
見他們停了下來,遠處一名兵卒提著鞭子遙遙喝道:「還不快涮,偷什麼懶?」
武恪從遠處幾步跨過來,雙目之中儘是驚駭之色:「你們跟她說了什麼?」一把握住了我的胳膊:「安小郎,你怎麼樣了?怎麼臉白的跟鬼一樣?」
那幾個人都迷惑不解的瞧著我,我覺得自己還是辯解一下的好,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這裡有點糊塗。」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自已的糊塗。
蘇仁並不曾露出敬佩勇士的神情,令我十分的挫敗。他反倒驚呼一聲:「難道是黃河谷一役敲壞了腦子?」又指著武恪叫:「都是你砸了他一錘子……這會裝什麼好人?」
我其實一直不曾問過自己被何人所砸。
腦袋被人砸了,要麼敵人要麼同事。
被敵人砸了說明我是個無能之輩,敗軍之將,怎好四處宣揚?
被自己人暗算只能說明我不得人心,連自已人也會抽冷子砸我一錘子。
只要不是被鳳朝聞一錘子砸糊塗了,其餘人等都不是大問題。
今日我覺得我的世界何其混亂。晚上不可避免的做起了噩夢,驚醒的時候身邊並沒有人,帳內光線極暗,月華順著帳簾的一角微透一隙,彷彿有什麼久遠的回憶正在甦醒,我鬼使神差從枕下摸出榻上被褥下面摸出一把匕首,似乎是一種習慣,向著自己的大腿紮了下去,只聽一聲暴喝:「你做什麼?」已有人從陰影之中撲了過來。
我大驚,匕首已經紮了下去,只聽得一聲慘叫,我反倒被嚇了一跳,全然驚醒,丟了匕首跳了起來去點燈,等到燈火亮起來,這才發現鳳朝聞的手掌心已經被匕首穿透……我捂著臉,無從解釋……
真的是睡糊塗了。
他怒瞪我一眼,「你是想行刺本宮麼?還不快去拿藥跟棉布來包紮。」
我覺得,曾經有個人,也是如此暴怒,對我非罵即打,可是記憶之中卻全無懼怕的感覺。我默默拿了藥棉,撥了匕首來包紮,抬頭瞧瞧鳳朝聞英挺的五官,一句話脫口而出:「殿下,你生起氣來真像我爹!」
太子殿下雙目怒瞪,活像我這一刀扎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肝,還是血淋淋的那種。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過我爹長啥樣,我還真想不起來。
半晌他才道:「你全都想起來了?」說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搖搖頭,直起身來準備繞過他去睡覺,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那是什麼?」低頭去瞧,白色羅褲的大腿面上正有血層層洇開,想是那把匕首甚利,不但扎透了他的手掌心,而且在我腿上紮了個洞。
他忽然之間暴怒:「難道你感覺不到疼嗎?」
我無辜的瞧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忽然之間生這麼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