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薄。宗室們縱然向著他,也有自己的私心。綽奇與額訥的事他沒有辦法,就連強行為舒宜里氏求個清白,都是困難重重,一個世家能抵得過兩個?若沒有他護著,估計舒氏到了寧古塔,幾乎沒了人。我懂得他的難處,我想她也懂得,可是有什麼法子,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
蘇塔安慰道:“先前忌憚著託奇楚氏與鄂碩特氏,縱然受欺負,也不敢聲張,怕誤了大事,打草驚蛇。老主子,主子是您一手帶起來的人,您得信他,每一步棋,都有他的思量。”
東暖閣裡出來個人,太皇太后定睛一看,是當年力圖替碩尚說話的徐惟直,那時他憑一己之力,在朝堂上公然頂撞綽奇,繼而摘帽取翎,自請放歸。皇帝雖然萬般不忍,也沒有法子,準他回建州老家。
太皇太后彷彿瞬間了悟,什麼頹廢什麼宗室離心,什麼病重廢朝什麼不見太醫,她的孫兒比誰都明白如何暗度陳倉,如何借力打力。
徐惟直向太皇太后揖首問安,老太太含了氣定神閒的笑,亦朝他頷首,“徐公一向還好?鄉野之樂固然留人,隱於其間,不如致君堯舜。”
徐惟直笑道:“託老主子、主子洪福,一切都好。臣子昔日不懂事,做了祭仲,好在迷途知返,效身於君,尚不算太遲。”
老太太進去時,皇帝正在理摺子,見她來了,從炕上起身,太皇太后卻說不必了,揮揮手,讓東暖閣的人都下去,一扇門內只留下祖孫兩個。老太太今日穿著一身雀梅色的春袍,老人家怕冷,在外頭罩上件黛色方領對襟褂子。她提袍往炕邊坐下,錦屏進來奉茶,是她吃慣了的六安茶。太皇太后端詳起皇帝的神色,皇帝本就清俊,這幾日消磨得瘦了好些,反倒多了些朗然的風骨,老太太啜口茶,慢慢道:“我卻不知該說你糊塗,還是說你聰明!”
皇帝眉目平和,“孫兒的心思,再瞞不過瑪瑪。”
太皇太后輕輕嘆了口氣,“那日你問我,求不得,是命不是?如今我只能告訴你,是。生在天家,這就是你的命。”
皇帝默然半晌,炕桌上原本擺著一大束桃花,到底委敗了。他遲遲不肯換,可是天下間哪有長盛不衰的花呢?
皇帝掩面嗽了一陣,沉沉嘆了口氣,他的目光澹然,如同雲霧中的山嵐,他答道:“孫兒知道,孫兒還是那句話,沒有辦法。既已種下前因,就必要承擔後果。她的瑪瑪已經沒有了,我只想要她好好的。縱然恨我、怨我,也比沒有念想好。如今不過是偷來的時光,能有一日是一日罷了。如今我拼盡氣力,償還清楚,等塵埃落定之後,她是去是留,孫兒都不會強求。”
尋常午歇的時候,皇帝慣常歇在東暖閣的次間的隨安室內,明黃帷幔重重低垂,蘇合香升騰四散,無聲無息。
搖光在東暖閣裡收拾摺子,她近來總愛在窗前枯坐發呆,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該念什麼。惟一的執念也沒有了,真的到這一天,眼前竟滿是深涼的蒼白。
素紙裹黃綾,一折摺疊在一起,再收歸到匣中。明黃雲龍紋的坐榻,紫檀雕八仙送壽玉雲頭如意,上用之物,尊貴無極。
細細風來細細涼,間聞雷聲成陣,明明桃花都落盡了,他竟然還沒有讓人換掉。
四兒從隨安室騰挪出來,悄悄在隔斷前喚她:“姐姐。”見她轉過身來,他伸手往簾幔中一比,說話的聲音跟送氣似地,“姐姐,我師父讓我辦事,您幫我守一守。”他也不等搖光回話,十分誇張地作了個大揖,頭也不回地溜出去了。
皇帝睡得並不安穩,就連睡著的時候,雙眉都是緊蹙的。床榻前放著盆冷水,他額上搭著毛巾把子,想來是還在發燒,燒得臉上現出奇異的潮紅。
自從那日回來,這是 靄靄停雲
皇帝的病纏綿了半月, 那一場雨也稀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