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向皇帝蹲身行禮,皇帝身後的宗室們則向太皇太后及諸位叔母伯母行禮,一時間西暖閣裡安靜得很,只聽得馬蹄袖颯踏,袍緣摩擦栽絨毯之聲,那聲音亦十分齊整。
皇帝朝太皇太后掃袖行禮:“孫兒請皇祖母安,皇祖母萬福萬壽,長樂無極。”
太皇太后笑著說“免”,眾人方才敢起身,各自歸位。老榮太福金又要起身讓座,太皇太后說你可別,招手讓搖光搬杌子來,“讓皇帝坐我身邊。”
雖然晨昏定省時常可以見到,自從上次養心殿看雪後,皇帝待她分明更親近。搖光朝人群裡遙遙望過來,一眼就能看見他。他頎長身材,在進屋前笑吟吟地望了她一眼,她也笑,笑到一半,才發覺失禮,又趕忙把頭低了下去。
老榮親王福金朝皇帝頷首,“這麼些年來慈寧宮,主子皆步行,從不傳輦。真真可見主子孝心虔。”
搖光搬來杌子,皇帝自己解開端罩,她便替皇帝更衣,將解下來的端罩褪下,抱著打算交給隔斷外站著的李長順。皇帝笑道:“太福金過譽了,朕不敢當。這樣幾步路,與皇瑪瑪問安,還需傳輦,來去耽擱,未免太矯情。”他說著,將端罩遞給搖光,不料在遞來之時,皇帝藉著厚重端罩的遮掩,倒握著她的手,她大駭,又不敢吱聲,悄沒聲息地紅了臉,一抹霞色便慢慢地,從耳垂蔓延到臉頰。
所幸人們都在與太皇太后說話,皇帝面上也如常,又問著諸位太福金的安,都沒顧及到這小小的插曲,皇帝邊說話,邊鬆了手,宛如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坐在了杌子上,只是眼底多了幾分微不可察的笑意,明朗清澈。
那一身明黃色的吉服袍光彩照人,龍身蒼健有力,皆以極其細的金線繡成,在天光輝映下,愈發顯得輝煌,在他說話間,龍紋微動,折射出燦燦金芒,閃著了她的眼睛。
搖光低著頭,只顧看自己的腳步,避開坐著的諸位太福金太妃們,卻行退出西暖閣,找李長順將端罩交了去。
蒲桃與煙錦過來奉茶送果點,朝她打了個招呼,就忙著領宮女們進屋子裡去了。她眼下並沒有什麼差事,又不想再留在正殿裡,索性腳下一錯,輕輕朝蜷在桌下的寶爺拍了拍手,寶爺便踱步過來,慵懶地跳進她懷裡,隨她繞過廊子,往後頭院子裡去。
西暖閣裡皇帝應著諸位太福金關照的話,又誇幾位親王郡王得力,老太太笑著看他周旋,一針見血:“你今兒怎麼這麼高興?”
皇帝揚眉,笑道:“剛收到加急的軍機,西北大捷,哈珠到底是得力,鄂碩特氏又立了大功。如此四方平和寧靜,咱們亦能痛痛快快地過一個好年了。”
太皇太后說這樣好,“你先前晉他鄂氏的姑娘為妃,賞了他們家宅子、奴僕,聽說給綽奇道賀的人,把門檻都快要踏破了呢!哈珠是寧妃的孃家兄弟,果然不負你對鄂氏的一番抬舉。”
下面原本跟榮親王聊閒篇的小端親王聽了這話,很不稱意,礙於諸位叔母伯母並老祖母在這裡,並不敢明目張膽地唱反調,陰陽怪氣地說:“綽大人家,好氣派!聽說那一天擺酒席,請遍了京裡的名角,門檻一天就換了幾十條呢!那真是潑——天的富貴!”他說著搖頭擺腦,將手一攤,側頭朝榮親王笑:“哥子你知道,我不愛湊這潑——天的熱鬧,先前主子祭天的事,我跟他不對付。他也學乖,帖子都沒遞進二門,我手都沒沾,遠遠地就叫人給扔了。”
榮親王知道這一段故事,更深知他的脾氣,也打了好幾年的圓場,此刻仍是帶著熟稔的笑意,替他這直腸子又不省心的兄弟解圍:“咱們宗室,向來只和主子爺一條心,旁的咱們不大摻和,主子爺的奴才,您抬舉,咱們只聽您的。”
老榮親王福金眼裡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成曜說得不錯,咱們也都是這個意思。朝堂上的事情,主子自有定論。總之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