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點了燈。
果然,女郎臉頰泛起病態的潮紅,唇瓣有些幹。
似乎因為難受,纖長濃密的眼睫染了層水霧,彷彿隨時就要滑落眼淚來,楚楚可憐。
「宋娘子。」謝斂喚了聲。
女郎毫無覺察,只是蹙著眉,呼吸有些凌亂。謝斂去找了濕帕子,替她蓋在額頭上,但即便如此,宋矜的體溫還是越來越高。
窗外又晃起影子來,謝斂抽出牆角的火籤放在腳邊。
坐在宋矜身邊,替她擦拭手心和脖頸。
因為手不老實,女郎的手腕已經被紅線勒出紅印子。謝斂無奈,伸手去替她解開,對方卻握住了他繫著線的手,緊緊攥著手指不鬆開。
她是純然的難受,攥著他的手時緊時松。
潮濕滾燙的體溫傳遞過來,連他指腹都不由滲汗,有些說不出的黏糊。
「阿嬤……」她又喚。
謝斂不做聲,哪怕是秦念,他都沒有照顧到這個份上。
但睡著的宋矜,遠比秦念還會撒嬌,會將臉貼在他掌心,迷迷糊糊低咳,眼睫上濕潤的水珠,「……別走……我怕。」
謝斂僵坐在她身邊,沒有抽回手。
風雨聲越來越大,窗外的影子越來越多。
謝斂伸手,拉起被褥將她蓋好。
他才要起身,女郎肩頭微顫,竟然驚悸一下醒了過來。
她茫然地看著他,頓時嚇得臉色煞白呼吸停頓,渾身僵硬得一動不動。握住他的手指沒了力氣,潮冷的汗溢位來,她鬢邊都滲出層細汗。
一瞬間,宋矜慘白得彷彿虛脫。
在緘默中,她的呼吸終於變得綿長起來,好似如夢初醒。一瞬間,她整個人像是水裡撈出來的,伏著被褥有氣無力地呼吸。
「抱歉,我……」謝斂溫聲。
女郎怯生生收回手指,卻又忽然晃動了一下手腕,紅絲線便扯了一下他。謝斂垂眼,目光落在她白瑩瑩的手腕上,一綹紅線格外綺麗。
他瞧著那旖旎的一痕印子,後覺有些不妥。
宋矜卻燒得蔫蔫的,含糊解釋,「不知怎麼,就醒了。謝先生不用管我,我換季失常發熱,捱一捱興許就好了……」
謝斂一面留意門外,一面捏緊了火籤道:「你安心睡。」
她忽然看了他一眼。
「我不做什麼,」謝斂有些侷促,微晃了一下腕間紅繩,「放心。」
她卻朝著門外看了一眼,說道:「是有變故?」
因為發燒的緣故,她嗓音都帶著淡淡的軟和沙啞,瞳仁也有些渙散。又困得厲害,明顯是撐著精神頭,謝斂便將水碗遞到她唇邊,搖頭道:「我與你一起睡。」
對面的女郎打了個呵欠,小口小口喝水。
她後知後覺地往後挪了挪,臉越來越紅,小聲給自己挽尊,「可能是枕頭被我睡跑了。」
謝斂於是答,「是。」
「……」她咕噥了句什麼,把臉往下藏了藏。
燈沒有熄滅,謝斂合衣躺在她身側。他意識其實也不算很清晰,但連日高熱下來,反倒是忍耐力變得強了許多,只覺得人有些恍惚。
他身上還帶著潮氣,女郎的呼吸卻彷彿撲騰撲騰冒熱氣。
兩人之間隔著一碗水。
謝斂盯著那碗水看了一會兒,心道還好。
身邊多了個人,謝斂也不太適應。
尤其還是個格外嬌氣病弱的女郎,他哪怕再克己奉禮,總會在無形處唐突了她。他就合目守在她身側,聽著夜雨,防備著屋外的人。
直到天將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