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雲低垂, 撲面而來的風滾燙, 夾雜著數不盡的菸灰。謝斂沉默片晌,陡然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彷彿要把肺都咳出來,臉色慘白地揩掉唇邊血跡, 才陡然抬眼。
「去……下山調人滅火。」
「那宋娘子呢?」田二脫口而出。
他折騰這麼一晚上,可就是為了宋矜的安危。
謝斂道:「我去找她。」
田二反應過來,又忍不住皺眉, 「火勢這麼大……」
謝斂再次咳嗽起來,鮮血順著指縫,淅瀝滴落在衣襟間。饒是火光的映照下, 側臉仍舊蒼白如紙,不見絲毫血色。
田二的話吞進喉嚨裡。
他知道宋矜在謝斂心中的地位, 沒什麼多說的。
「先生三思!」
其餘隨從站得遠,還未覺察謝斂的不對。
比起宋矜, 他們更加擔心謝斂。一旦謝斂出了事, 他們在宣化縣所做的種種努力, 都會化為烏有。
新政的雛形才剛出來……
任何人都可以出事, 唯獨謝斂不行。
「曹使節對先生給予厚望,等著先生在宣化做出成績, 來日接管州城。何況新政是先生的心血,還要仰仗先生推行,定要保重自身啊。」
這些人都是曹氏的心腹手下,為了試點才跟隨謝斂。
此時齊齊作揖,想要挽留他。
謝斂咳嗆得終於好了些,直起身來掃視眾人一眼,置若罔聞。
他解下腰間令牌,交給隨從。
「與趕來的守軍回合,就地扣押陳望。」謝斂取過隨從的劍掛上,聲音彷彿是從喉間擠出來的,艱澀卻十分果斷,「告訴章大人,問罪何鏤。」
他此時終於抬起臉,面色白得發青。
唇邊血跡殷紅,脖頸冷汗涔涔,氣息微弱得彷彿隨時要暈過去。
「謝先生!」隨從要攔。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謝斂只看向田二郎,「繼續帶路。」
不等隨從反應過來,謝斂已然轉頭。
田二郎咬牙點頭。
火光越來越明亮,連空氣都變得熾熱了幾分。謝斂的呼吸極緩,順著山路疾行往前,視線隱約有些模糊。
燒灼聲瑣碎繁雜,一下下勾扯他的意識。
熟悉的火光鋪天蓋地。
謝斂喉間發緊,幾欲作嘔。視線變得模糊又清晰,身體不受剋制地輕顫,冷汗如雨般浸沒衣衫。
他先是有些冷。
然而順著山道,意識變得雜亂,便不覺忽略了冷意。
他的意識早已被恐懼攫取,以至於麻木遲鈍。
但謝斂卻不由想起宋矜。
他知道宋矜有時很堅韌,但那都是強撐出來的,實則冷一點不行、黑一點也害怕……
忽然,身側田二一頓。
謝斂模糊聽見他說:「……有腳步聲傳過來。」
「……」他發不出聲。
但謝斂瞥見荊棘上,有帶血的衣料。他一向記憶好,認得出來,那就是宋矜所穿過的衣料。
宋矜就在附近。
他眸色陡然沉下去。
果然,遠處傳來急促而嘈雜的腳步聲。
火把的光在樹林中搖曳,伴隨著動靜,越來越近。
兩人藏入灌木叢中。
安靜中,腳步聲變得越發清晰。人數應該不少,都帶著兵器,若是正面遇上了,後果不堪設想。
「搜查的山匪有些多。」田二壓低聲線,有些說不出的焦灼,掃視四周,「只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