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去虔心拜過,同樣是將香插進香案裡,我卻並沒有急著起身,而是回過頭去明知故問了一句:“爺爺呢?”
老傅森然一笑:“你拜他,倒不如等百年之後去拜殺他的兇手。”
我低下頭去苦笑兩聲,扶著桌子站起身,退到門檻前一步,喃喃道:“還真是。”
“你早就知道?”老傅有一瞬間的訝然,不過很快也鎮定下去,他走到我前面,又像方才那樣呆呆的看著奶奶牌位的方向。
荊舒華。
傅家唯一名正言順、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進門來的大太太,是老傅的母親,我的祖母。
我輕輕的摸了兩把眼淚,看著老傅高大卻又矮小的背影,我心酸的很。
不對,我又矛盾了,高大和矮小怎麼能同時形容同一個人呢?
或許,對於我來說,他作為父親是高大的,對於祖母,他作為子女是矮小的。
沉吟了好一陣兒,老傅緩緩開口:“食物相生相剋的方法是最難察覺的,當年,老爺子再厲害,也始終改變不了咱們傅家就是暴發戶的事實,除了他,剩下成百上千的後代沒幾個人念過書,更沒人精通藥理,所以只要老宅子裡的醫生和廚子都為我所用,我的做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覺。每天變著花樣傷身的飯菜,老爺子不知不覺的吃了五年一個月零九天。”頓了頓,老傅回過頭,靠在紅木桌上疲憊的看著躲在角落裡的我:“時時,你害怕嗎?”
“不怕。”我斬釘截鐵道:“他活該。”
老傅低下頭去笑笑,逃避我的那一瞬,我看到他老淚縱橫。
“其實在很早以前,我知道奶奶死因的時候就想過這種可能,只是一直沒有證據,這個想法就不了了之,直到我剛剛看到你上香只向著奶奶,我突然就明白了。”我輕聲道:“爸,你還好嗎?”
“這是我一生做過最痛快、但也最後悔的事,老爺子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一場大火,殺我個措手不及,改變了太多事。”老傅不緊不慢道:“我拼死衝進火裡救出了你二叔和小叔,但把鳴棋落下了,出來之後,老爺子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為什麼要救鳴堂和鳴延?我明知道如果他們死了,傅家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我想了想道:“因為擔心爺爺魚死網破,如果他有後手,很可能會在撲滅大火之後把掌家的位置傳給二叔。”
老傅笑笑,搖了搖頭:“不,掌家的位置,你二叔最多輔助,他坐不了。”
“為什麼?”我揚了揚眉問。
“論才幹、謀略,甚至是在家裡的威望,他不輸我,可有一樣東西把他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我容他,他是傅家的二爺,我不容他,他就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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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東西是什麼?”
“身世。”老傅回過頭看著我的雙眸道:“咱們傅家是在國外發家的,那時候沒人管老爺子的私事,只要他有錢,停妻另娶幾個都無所謂,可你想一想,二十六年前他已經回到國內、住進老宅了,有法律明文規定只能一夫一妻,就算他已經娶了,回來也只能放下,在家是太太,出門就只是女友,明眼人誰看不出來真實情況?太太丟得,可兒子是丟不得的。”
“那就是為了兄弟情誼了。”我若有所思道。
老傅微笑著點點頭,又回過身去拿了一炷香點燃:“我確實不忍心,所以還是回去救他們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沒有那個狠心的,我又不是沒有動過手,自己後悔了又收手罷了。我想,我再恨老爺子花心濫情,再恨他薄情寡義逼死了你奶奶,鳴堂和鳴延是無辜的,我跟鳴堂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鳴延年紀小些,我是嫌他麻煩,可